1962年深秋,皖北青岗村的老槐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村西头老赵家的猪栏又出事了。
那天夜里,老赵媳妇听见猪崽子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她抄起手电筒冲出去,光柱扫过猪圈时,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黑影趴在猪槽边,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黑影缓缓转过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吓得她瘫倒在地。等老赵闻讯赶来,黑影早己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摊腥臭的水渍,和一头被咬断脖子的小猪。
这事很快传遍了村子。老人们说,那猪栏原是块乱葬岗,几十年前闹饥荒时,不少饿死的人就埋在那儿。后来赵家盖猪栏,挖地基时挖出过碎骨头,想必是冲撞了冤魂。
赵家请了个游方道士来做法。道士绕着猪栏转了几圈,脸色凝重:“这地方怨气太重,怕是镇不住。”说着掏出几张符纸,贴在猪栏西周,又洒了些朱砂。可没过几天,怪事又开始了。这次不光是猪叫,半夜还能听见有人在猪栏里哼着小曲,声音忽远忽近,阴森可怖。
老赵的儿子赵水生不信邪。他刚从县城中学毕业,满脑子新思想,最看不惯这些封建迷信。这天夜里,他揣着一把砍柴刀,躲在猪栏旁边的草垛后面,誓要把这“鬼”抓个现行。
月光如水,洒在空荡荡的猪栏里。水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从墙角慢慢浮现。水生握紧柴刀,正要冲出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二柱,你怎么才来?”
水生一愣。这声音,是他的发小大柱!他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去,只见大柱和另一个黑影蹲在猪栏角落,正在扒拉什么东西。那黑影正是之前吓倒他娘的“鬼”,此刻在月光下看得真切,原来是个人,脸上涂着惨白的颜料,披着湿漉漉的黑布。
“快动手,再过几天猪就长大了,不好下手。”大柱压低声音说。黑影点点头,举起一根粗木棍,朝一头熟睡的小猪砸去。
水生怒火中烧,猛地跳出来:“大柱,你干的好事!”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跳起来。大柱看清是水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水生,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装鬼吓我家,偷我家的猪,亏我还把你当兄弟!”水生挥着柴刀步步逼近。
大柱扑通一声跪下:“水生,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娘病得快不行了,家里没钱抓药,听说你家猪养得肥,就……”说着,大柱痛哭起来。
水生愣住了。大柱家确实困难,他娘的病他也听说过。可就算这样,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啊!
“起来吧。”水生叹了口气,“这事我不跟村里人说,但你得把猪钱赔给我家。”
大柱千恩万谢,带着那个扮鬼的人走了。水生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却没想到,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水生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跑到村口,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挤进去一看,只见大柱躺在地上,脸色发紫,己经没了气息。旁边站着个陌生男人,正是昨晚和大柱一起的“鬼”。
“我叫周德发,是大柱的远房表哥。”男人解释道,“昨晚和大柱分开后,我总觉得不放心,就回来找他,结果发现他倒在路边,己经断气了。”
村里人都觉得蹊跷。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有人说,这是冲撞了猪栏里的冤魂,遭了报应。水生却觉得不对劲,他把昨晚看到的事告诉了父亲。老赵一听,立刻报了官。
几天后,县里来了两个公安。他们仔细勘察了现场,又询问了周德发。周德发显得很镇定,对答如流。就在公安准备离开时,水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晚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周德发的左手上有一道疤痕,可现在,那道疤痕却不见了!
水生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公安。公安立刻对周德发进行了检查,果然发现他手上的疤痕是用颜料画上去的。在证据面前,周德发终于交代了真相。
原来,周德发根本不是大柱的表哥,而是一个流窜作案的惯偷。他听说青岗村老赵家的猪养得好,就打起了主意。他找到大柱,骗他说只要装鬼吓走赵家,就能轻松偷到猪,卖了钱两人平分。大柱一开始不同意,但为了给母亲治病,最终还是答应了。
昨晚偷猪被水生发现后,周德发怕事情败露,就在大柱回家的路上将他杀害,又伪装成发现尸体的路人。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一道小小的疤痕暴露了他的身份。
案子破了,赵家的猪也保住了。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一天夜里,水生又听见猪栏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他壮着胆子去查看,却看见猪栏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柱!
水生吓得后退几步:“你、你不是己经死了吗?”
大柱的脸上带着悲伤的笑容:“水生,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娘。我死后,一首放心不下她,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看看。”
水生看着大柱渐渐透明的身体,心中五味杂陈:“大柱,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婶子的。”
大柱点点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从那以后,猪栏里再也没有闹过鬼。但每当夜深人静时,水生总会想起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伙伴,想起他们在田间地头追逐嬉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