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水渍反光。陈锋用镊子夹着相纸边缘，生怕沾到张婉清尸体上带来的血迹。画面里数十个印着红色骷髅的金属桶堆成金字塔状，背景是某个矿洞的拱形顶壁，右下角用日文钢笔字标注着"八·一五 最終处分"。
"八月十五..."赵刚推了推眼镜，"这不就是下个月？"他的声音在闷热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清晰。李云龙抓起茶缸灌了口凉水，喉结剧烈滚动："狗日的要跑路，打算把毒气桶当临别礼物！"
陈锋的视线黏在照片角落——半截铁轨从阴影里探出头，枕木间长着特有的三叶草。这种植物只在煤矿酸性土壤生长，而方圆百里只有...他猛地抬头："是黑石沟废矿！去年鬼子在那儿建过化验室！"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尚搀着炊事班长老王闯进来，后者脸色铁青，嘴角还挂着白沫。"团...团长..."老王刚开口就栽倒在地，陈锋一个箭步上前扯开他衣领——颈部淋巴结肿得像核桃！
"多少人中毒？"陈锋边问边掰开老王眼皮检查瞳孔。和尚的僧衣后背全湿透了："炊事班加伤员，统共二十三个！卫生员说...说是砒霜！"
化验室临时设在马棚隔壁。陈锋把中毒者的呕吐物装进玻璃瓶，加入从日军实验室缴获的硝酸银试剂。当第三份样本也产生黄色沉淀时，他攥着瓶子的手背暴起青筋——果然是砷化物中毒！
粮仓里，陈锋逐袋检查今天发放的高粱。在翻到第七袋时，他发现了异常：补丁针脚呈标准的等边三角形，用的是日军制式帆布线。撕开补丁，内层布料上残留着白色粉末，闻起来有轻微蒜味。
"王芳补的袋子。"保管员老吴挠着头，"她说老鼠啃破了..."话没说完就被李云龙拽到一旁。陈锋悄悄退出粮仓，脑子里回放着今早看见的画面：机要员王芳坐在院角织毛衣，竹针上下翻飞时小指总是微微——那是标准的日式编织手法！
夜幕降临后，陈锋趴在机要室屋顶，透过瓦缝观察王芳的一举一动。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兵正对着煤油灯端详一团毛线，突然从抽屉取出张地图，用毛线在上面比划起来。当她把黄色毛线缠在代表三营驻地的标记上时，陈锋突然明白了——她在用编织密码传递布防信息！
"要抓现行吗？"和尚蹲在房梁上跃跃欲试。陈锋摇摇头，指向王芳刚拿出的新线团——那是种罕见的绛红色，正是照片背景里矿洞岩壁的颜色。只见她飞快地织了六针平针，接着是三针反针，最后打了个复杂的如意结...
凌晨三点，陈锋带着侦察班扑向黑石沟。雨后的小路泥泞不堪，有战士踩到碎石滑进沟里，立刻被陈锋拽住——沟底积水中漂浮着死鱼，鳃盖呈现不自然的鲜红色。
废矿入口被新砌的砖墙封住，砖缝里渗出刺鼻的杏仁味。陈锋示意众人戴上浸过醋的口罩，用刺刀撬开一块砖。手电光柱照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凉气——数百个金属桶密密麻麻堆到洞顶，有几个己经锈穿，黄绿色液体正顺着地缝流向西面八方！
"是氰化物！"陈锋压低声音，"看地上！"潮湿的泥地上布满拖拽痕迹，最新的一组脚印通向矿洞深处。他做了个包抄手势，侦察班立刻散开成战斗队形。
矿洞最里侧，三个穿防化服的人影正往铁桶上安装雷管。陈锋的勃朗宁抢先开火，子弹击中领头者的肩膀。混战中，某个铁桶被流弹击中，顿时喷出乳白色雾气。
"闭气！"陈锋踹翻身旁的水桶，浸湿的布条捂住口鼻。等雾气散去，俘虏的防毒面具己被扯下——竟是王家庄的保长王有福！这个公认的老实人此刻狞笑着，用带浓重口音的中国话喊道："闪电计划万岁！"
审讯在毒气桶旁进行。王有福交代，日军在投降前要在华北六大水系投放毒剂，"八·一五"代表行动日期。更骇人的是，他指着洞顶渗水处狂笑："己经开始了！地下水系相连，你们挡不住！"
陈锋突然想起最近各村报告的怪病：牲畜抽搐、井水变苦...他冲向最近的水洼，用试纸一测——PH值高达11！这是强碱溶液与氰化物反应的特征，说明毒剂己经渗入含水层！
暴雨在黎明时分袭来。陈锋站在矿洞口，看着山洪卷着枯枝冲进下游河谷。李云龙正指挥战士用沙袋堵截支流，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需要中和剂。"陈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赵刚翻着缴获的日军手册："上面说要次氯酸钙，可咱们..."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隆声——上游的堤坝垮了！
陈锋突然冲向矿场工具棚，扛出十几袋生石灰。这是他在现代参加抗洪抢险时学到的土办法：虽然效果不如专业药剂，但足以降低毒性。"挖导流渠！把石灰混进洪水！"他吼着带头跳进齐腰深的水中。
战士们排墙传递沙袋，石灰粉遇水沸腾，灼得小腿起满水泡。陈锋正往激流里倾倒第五袋石灰，突然听见和尚的惊呼——王有福挣脱了束缚，正扑向最近的毒气桶！
"砰！"陈锋的子弹穿过雨幕，击中叛徒的膝盖。但王有福在倒地前还是扯开了桶盖，淡蓝色液体顿时汩汩流出。陈锋扑过去用身体压住泄漏口，防毒面具里瞬间充满苦杏仁味...
当增援部队赶到时，陈锋己经昏迷。担架经过临时指挥所时，李云龙掀开雨布看了一眼——警卫排长的右手紧握着半块银元，那是从王有福身上搜出的"冈山部队"身份牌。而更令人在意的是，卫生员从他贴身口袋找到张字条，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套着闪电，旁边标注着"九·一八"。
暴雨持续了三天。陈锋在高烧中不断梦见现代都市的防化演习，醒来时发现赵刚守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从王芳住处搜出的密码本。"破译了部分。"政委的声音沙哑，"闪电计划分三个阶段，我们刚阻止的是第一波。"
陈锋挣扎着坐起来，指向窗外的黑石河。浑浊的洪水己经退去，但岸边的芦苇全部枯黄。更远处，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取水样——是旅部派来的防化小组。
"第二阶段..."陈锋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手帕上沾着血丝，"会在九月十八日启动。"他想起历史书上记载的某个重大事件，浑身如坠冰窟——日军打算用毒气制造另一个"九一八事变"！
李云龙踹门而入，马鞭上还在滴水："各村的井水检测结果出来了。"他顿了顿，眼底泛着血丝，"下游三个村...不能住人了。"
陈锋望向墙上地图，毒剂污染区恰好形成个箭头形状，首指...他猛地瞪大眼睛——正是八路军总部机关所在地！而箭头尖端标注的小村庄，名字叫做"赵家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