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黄绿色烟雾散去后，陈锋数清了石柱上锁着的三十七人。最外侧的老汉己经没了气息，嘴角凝固着黑色血痂，十指在挣扎中抓得石柱上全是带血的沟痕。和尚正用刺刀撬锁链，突然被陈锋一把拽开——铁链上沾着层晶莹的黏液，在火把照射下泛出诡异的蓝光。
"别碰！"陈锋撕下袖口布料裹住手掌，这才去解锁链。被救的村民像破布娃娃般瘫倒在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抽搐起来，呕吐物里带着丝状鲜血。陈锋心头一紧，这症状像极了现代资料里记载的霍乱弧菌变异株感染。
李云龙踹翻了日军留下的实验台，玻璃器皿叮当碎了一地。"狗日的拿活人做实验！"他抓起本实验记录，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里夹杂着"降雨量"、"河道"等汉字。陈锋凑近一看，七月廿三日的记录页角画着个闪电符号，旁边标注着"水系接种"。
"团长！"赵刚在洞外喊，"找到运输车了！"陈锋跟着跑出去，只见山坳里停着三辆改装过的水罐车，车身上"防疫给水"的漆字正在夕阳下淌着血似的红光。他攀上车顶检查罐体，呼吸顿时一滞——压力表显示半小时前刚排空过载货！
远处传来溪水潺潺声。陈锋跳下车就往河边跑，靴子踩在鹅卵石上打滑也顾不上。跪在岸边仔细观察，水面漂浮着些不正常的乳白色絮状物。他掏出缴获的日军刺刀插进河床，出时刀尖沾着层淡蓝色沉淀。
"全团禁止饮用生水！"陈锋的吼声惊起飞鸟。李云龙拎着王八盒子跟过来，正看见陈锋用布条缠住刺刀插回刀鞘——这是独立团约定的危险信号。
连夜召开的紧急会议上，马灯将指挥部的土墙照得忽明忽暗。陈锋用炭笔在黑板上画出水系图："从山洞位置判断，日军己经污染了黑石河上游。按水流速度计算，明天正午会影响到赵家峪的支流。"
"有没有办法净化？"赵刚的眼睛反着光。陈锋注意到新来的卫生员张婉清正在本子上速记，钢笔尖在"净化"二字下划出重重的横线。
"可以试试简易过滤。"陈锋故意说得含糊，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漏斗形状，"需要木炭、细沙和粗布。"他余光瞥见张婉清的钢笔突然停顿，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李云龙把烟头碾灭在鞋底："张大彪带人去砍硬木烧炭，和尚找老乡借细箩筛沙子。"他转向陈锋，声音突然压低，"你小子是不是还藏着招？我看过德国顾问的净水装置，没这么简单。"
陈锋后背沁出冷汗。他确实准备加入明矾沉淀法，这是要到1944年才会被盟军公开的战地净水技术。正犹豫时，张婉清突然插话："我在北平念书时见过用碎瓷片过滤的，效果更好。"
这话让陈锋心头警铃大作。碎瓷片过滤法是日军在东南亚战场开发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北平的学校！他假装感激地点头："那就再加上瓷片。"同时注意到张婉清左手小指有不易察觉的弯曲——典型的长期使用显微镜造成的职业特征。
后半夜，陈锋独自在临时病房检查感染者。小女孩的脉搏己经弱得像丝线，掀开被单一看，小腿上布满针眼，有些还在渗着黄水。他正要用盐水清洗，突然发现伤口周围有圈不自然的红晕——是被人故意用酸性物质刺激过的痕迹！
"需要帮忙吗？"张婉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锋头也不回地应道："换纱布就行。"他故意把沾血的棉球丢在地上，趁对方弯腰时突然发问："护士学校的消毒流程还习惯吧？"
张婉清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陈锋盯着她发白的指节，继续施压："或者我该称呼你...冈本少尉？"这是冒险的试探，但对方颈部突然暴起的青筋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认错人了。"张婉清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包扎的动作变成了标准的日军三角巾打法。陈锋装作没看见，心里却记下这个致命破绽——日军培训的特务往往会在极端紧张时暴露军事习惯。
黎明时分，陈锋带着侦察班摸到了黑石河上游。日军果然在转弯处筑了道简易水坝，坝体上钉着六个金属圆筒，正缓慢释放着蓝绿色液体。更令人心惊的是，岸边泥土上有新鲜的车辙印，延伸向西北方的无名高地。
"留两个人拆坝，其他人跟我来！"陈锋顺着车辙追踪，在三百米外的松林里发现了伪装网覆盖的观察所。掀开帆布，里面是套精密的水质检测设备，记录本上写满了"PH值"、"菌落数"等数据。最新一页标注着："7.25 08:00，试验体出现神经麻痹症状"。
"排长！这有地图！"战士从弹药箱下翻出张防水地形图。陈锋展开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晋西北七大水系被红笔连成辐射状网络，每个节点都标着日期。而今天，七月二十五日，正是赵家峪所在的清水河标记日！
回程路上，陈锋刻意绕道经过医疗队帐篷。张婉清不在，但她的医药箱没上锁。掀开夹层，里面藏着支德制鲁格手枪和半张烧过的纸条，残存字迹能辨认出"降雨前72小时"和"闪电第二阶段"。
"好戏要开场了。"李云龙听完汇报，把地图拍在弹药箱上，"老赵，让电台发个明码电报，就说咱们在鹰嘴峡发现了日军特种部队。"他冲陈锋挤挤眼，"给冈本少尉创造个送情报的机会。"
当天下午，张婉清果然申请去后山采药。陈锋带人远远尾随，看着她把情报塞进棵老槐树的树洞。取出一看，上面画着独立团指挥部的布防图，关键位置都标着小红旗——正是适合空袭的方位标识。
"将计就计。"李云龙把烟斗在鞋底磕得啪啪响。陈锋连夜带人在假指挥部布置了诡雷，用日军遗弃的毒气罐做饵，周围埋上掺了辣椒粉的跳雷。更绝的是在显眼处放了本假日记，记载着"全团感染霍乱，战斗力丧失"的虚构内容。
第七天拂晓，三架九七式轰炸机果然出现在鹰嘴峡上空。陈锋趴在反斜面阵地，看着炸弹将假指挥部炸成火海。浓烟中，一队穿着防化服的日军特种兵悄然接近，最前面的军官正拿着张婉清提供的布防图指指点点。
"放近再打！"李云龙的声音顺着战壕传来。陈锋却盯着日军防化兵背上的金属罐——那形状绝不是普通的火焰喷射器。当领头日军踩中跳雷的瞬间，陈锋大喊："闭眼！"
"轰！"掺了辣椒粉的爆炸将日军笼罩在红色烟雾中。防化兵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抓挠着面具，有人踉跄着打滚。陈锋带突击队冲下去时，最健壮的日军正挣扎着要打开金属罐阀门。
"砰！"陈锋的勃朗宁抢先开火，子弹精准打断对方手指。罐体滚落在地，标签上"サリン"三个假名让他如坠冰窟——这是沙林毒气的日文拼写！按历史记载，日军应该还没研发成功才对！
审讯俘虏得知，这是代号"闪电"的特别行动，计划在雨季利用洪水扩散病原体和毒剂。而张婉清的真实身份，是日军"冈山"部队培养的生化专家，专门负责评估细菌战效果。
"得赶紧......"陈锋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闷雷声。他抬头望着迅速聚集的乌云，想起地图上标记的日期——今天正是黑石河流域的雨季开端！
野战医院里，感染者的症状突然恶化。陈锋检查过小女孩瞳孔后，咬牙打开了从日军实验室缴获的金属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支印着德文的安瓿瓶，正是这个时代刚问世的磺胺类药物。
"用不用？"赵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锋的手悬在半空，现代军医的职业道德与历史守则激烈交锋。最终他折中方案：将药剂稀释十倍，同时混入中药黄连素。这样既不会创造医学奇迹，又能保住性命。
暴雨倾盆而下时，陈锋正带人在河道关键位置堆沙包。浑浊的洪水卷着枯枝呼啸而来，却在石灰处理过的分流渠前乖乖改道。望着安全撤离的村民队伍，他突然发现张婉清不见了。
十分钟后，通讯班在电台室发现了她。太阳穴上的枪眼还在冒血，右手却紧紧攥着个湿漉漉的信封。陈锋用刺刀挑开一看，是张被雨水泡模糊的照片：某个山洞里堆满印着红色骷髅的金属桶，日期标注着"八·一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