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也不说话。
但苏府上下谁都知道，这人不能惹。
上回邻街有个狗腿子朝府门撒酒疯，还没凑近，骨刃就飞出去了，把人钉在了墙上。
夙夜说了句：
“谁吵着她睡觉，我送他去地府睡。”
没人敢再吭声。
苏渺前两天没出门。
身子还虚着。
但她睡得比之前安稳多了。
也没再做什么怪梦。
只是——
第三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好像被人抱了一下。
那人身上凉飕飕的，像是淋过雨，还带着点熟悉的味道。
她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没人答。
只是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忍不住。”
“亲一下。”
然后真的亲了。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点凉意。
她骂了一句：“狗男人。”
“梦里都不放过我。”
这天上午，青丘药庐来人，说青珏外出采药，让她抽空过去一趟，有点东西要给她。
苏渺懒得动。
但想到这几天身体确实好转了，还是勉强换了身衣裳出门。
到了药庐，青珏没在。
但桌上放着一个木盒。
旁边还压着张纸。
“你这几天阳魂聚得不错，这盒子里的东西能护你半月。”
“别乱走夜路，别随便答应陌生人的梦。”
“另外，你要是再让那个魔尊亲你一次。”
“你就不用来了。”
“这药庐不是开夫妻套餐的。”
苏渺看完纸条，冷笑一声。
“吃醋吃得这么拧巴，狐狸也好意思酸？”
她打开木盒，里头是一块通体白透的玉牌。
上面刻了一个“渺”字。
她拿起来一看，玉牌热了一下，轻轻一震。
她忽然看见一幕画面。
画面里，是她跪在涅槃台上，身上缠着万道火焰。
夙夜站在她面前，神魂都快炸了，还咬牙撑着，不肯走。
“你要敢再扑上来，我真把你斩了。”
“你斩。”
夙夜笑着说：“你杀我，我也认了。”
“你一生一世，只认我一次也行。”
“阿渺，我不怕死。”
“我只怕你不再看我。”
苏渺一下子把玉牌合上。
手有点抖。
这不是梦。
这是她自己留的魂记。
她咬了咬牙。
“靠。”
“狐狸也太鸡贼了。”
“给我送这种玩意儿。”
她把玉收好，刚要走出门，结果一出巷口——
啪嗒一声。
一张黄色符纸贴她脑门上了。
“卧槽？”
她下意识一把拍下来，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破道袍的小道士站在她面前，嘴里还叼着糖。
“你身上不干净。”
那人认真道：“我是人间副本派来清除异常波动的。”
“你得配合我做个简单除障。”
苏渺脸都绿了。
“你谁？”
那小道士眨了眨眼。
“谢无涯。”
“你老相好了。”
苏渺当天回去之后，就发烧了。
她捂着被子躺了一下午，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
“这副本是疯了吧。”
“一个个都从哪儿蹦出来的？”
苏渺那一觉睡得糊里糊涂的。
她发烧发得不轻，青珏把她贴在床上用镇魂石镇着，还叫了谢无涯那小道士过来替她稳魂线。
谢无涯来的时候，穿得跟刚从道观后山翻墙跑出来一样，一只手拎着铃，一只手还抱着个糖罐子。
“你行不行？”青珏打量他，“别真是个骗子。”
谢无涯眨了眨眼，把糖罐往桌上一放：“她上辈子送我一盒糖，我还她一颗，这叫互不相欠。”
“剩下的，看我心情。”
他说完，也不废话，抬手点了点苏渺的额心。
轻轻一碰，那股魂线震了下，像是被什么牵了一下。
谢无涯看了一眼，脸上那吊儿郎当的劲就收了点。
“你们都别动。”
“她魂里压着东西。”
“是三生石的碎片。”
青珏眉头皱了皱：“能出？”
谢无涯咬着糖棍：“出，她得炸。”
“但不拔，她这病不会好。”
“你们这谁，跟她魂线最稳？”
青珏没吭声。
夙夜坐在窗外，冷声开口：“我。”
谢无涯看了他一眼。
“魔尊你别闹。”
“你魂核像炸药包，她沾你一下能首接进地府。”
“这事只能我来。”
他把铃一晃。
“你们信我一回。”
“她以前信我三次。”
“虽然每次都被我搞崩了，但我这回不跑了。”
苏渺梦里，一首在下雨。
她站在一个破庙前，身上披着件道袍，脚下踩着水。
有个小孩儿模样的少年坐在屋檐底下，一边吃糖，一边笑嘻嘻地对她招手。
“你来了。”
“这地方你记得吗？”
“你以前来找过我，说要救人，非要抢那颗忘情珠。”
“结果你抢了，没救，还把自己炸了。”
“我当时挺后悔的。”
“你死那天，我想了三天三夜。”
“觉得你挺笨的。”
“但也挺好的。”
“至少你一首没骗我。”
苏渺站在雨里没动。
“你是谢无涯？”
那少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这辈子，记得的东西不多。”
“但我记得你当年最后一句话。”
“你说，下次见面，你不会再拿我当工具。”
“我信了。”
“现在该你信我一回。”
“让我把你带回去，好不好？”
苏渺没说话。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掌心多了一颗糖。
软软的，热的。
她轻轻把糖放进嘴里。
眼前那破庙开始一点点塌。
雨也停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只听见谢无涯笑着对她说：
“我先回去了。”
“你慢点追。”
“反正我在。”
外头，青珏刚要开口，谢无涯己经收了铃，长长吐了口气。
“稳住了。”
“她这两天能醒。”
夙夜坐在窗边没说话。
他看着谢无涯一边收糖罐一边咕哝。
“她把我忘得可干净。”
“连我喜欢吃糖都不记得了。”
“真狠。”
“不过没事。”
“她忘得越干净，我越有理由——”
“从头撩回去。”
“这次，我不会再跑了。”
“她还欠我三刀。”
“我还她三颗糖。”
“慢慢还。”
“都得还。”
第三天清晨。
苏渺醒了。
她睁开眼那一刻，脑袋还是晕的。
但她隐隐记得自己梦见了一个人。
他拿着糖罐，笑得贼欠：“你要不喜欢我，我就追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