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了一句。
“真不要脸。”
可嘴里，还含着那颗糖。
她咬了一口，甜得发齁。
“谢无涯。”
“你混蛋归混蛋。”
“还真他妈管用。”
谢无涯来得很快。
苏渺刚醒没一炷香，那人就抱着糖罐上门了。
进屋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喊：“哎哟我的渺渺，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都打算给你写悼词了。”
青珏从窗台翻身下来，一脚踹过去：“你给我闭嘴。”
“她刚醒，别吵。”
谢无涯把糖罐抱紧了，委屈巴巴地蹲到桌角。
“我就想看看她还吃不吃糖……”
苏渺懒得理他。
她这会儿虚得连脾气都没力气发。
“你来干嘛？”
谢无涯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纸包糖，放她枕边：“还债。”
“你欠我的那三刀，我打算用糖还回去。”
“这第一颗，算你那年从断魂谷砍我左臂。”
“第二颗，是你踹我下无回崖的时候。”
“第三颗……你自己挑哪次都行，反正你狠。”
苏渺咬牙：“你欠收拾是吧？”
“我是欠收拾。”
谢无涯笑着蹲过来，手指搭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温。
“但是你活着。”
“我就不怕你收拾。”
他声音忽然低了一点。
“你现在不记得我。”
“也不记得那些事。”
“那我就从第一颗糖开始。”
“把你追回来。”
苏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现在住哪儿？”
谢无涯挠了挠头。
“青丘药庐后头有个柴房，我临时借住。”
“不过那狐狸不太欢迎我。”
“我昨天在他门口放了串糖，结果今早发现被踩成泥了。”
“有点野性，啧。”
苏渺：……
“你真想留下来？”
谢无涯点头：“你在哪，我在哪。”
“你不赶我，我就天天来给你送糖。”
“你赶我……我就换马甲继续送。”
“我谢无涯追人的时候，一向很持久。”
“你别怕。”
苏渺冷笑：“我不怕。”
“我只是怕你没糖了。”
“你试试看。”谢无涯从怀里一掏——
又是一把糖，糖纸还五颜六色的。
“我现在可是正经注册的糖商。”
“专门给你供货。”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你家院墙砌成糖砖。”
“只要你愿意嫁我，我能让你每天早上刷牙都甜的。”
青珏在门口吐了口气。
“真是烦。”
“这副本疯得彻底。”
“我都开始想念那个砍人不带喘的魔尊了。”
“至少他不这么话痨。”
谢无涯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
“晚上别睡太早。”
“我梦里约你看月亮。”
“带糖。”
“我买好了。”
苏渺当晚真做了梦。
梦里她穿着一身旧衣裳，站在河堤上。
谢无涯靠着树，手里晃着那糖罐，坐得老实。
他看她走过去，笑得像春天刚冒芽的树。
“我说话算话。”
“我真来追你了。”
“上辈子你说你喜欢花灯。”
“我现在……”
“给你放河里一百盏。”
“你愿不愿意——”
“这一辈子也给我点个灯？”
苏渺抬头。
河面上，那些小花灯，正慢慢飘远。
她忽然问了句：
“你真的喜欢我？”
谢无涯怔了一下，然后笑得跟小孩一样。
“我拿命担保。”
“我喜欢你。”
“从前、现在、以后。”
“都喜欢。”
“而且——”
“不是在撩你。”
“我这是还债。”
“你欠我的命。”
“我——”
“拿余生来收。”
苏渺没说话。
梦里有风。
河水拍着岸，花灯一盏盏飘远了，带着些她听不懂的咒语，像是前世有人念过。
谢无涯站在她旁边，肩贴得近。
他没碰她，只是很轻地说：
“那年你炸了魂海之后，我在冥河边守了三年。”
“后来玄明说你可能投不了胎了。”
“我就杀去三生殿，把你的魂记抢了回来。”
“结果你上辈子写得贼狠。”
“写了句：此女不入轮回。”
“我看完当场气疯。”
“真以为你说了不投胎就真能躲过我们啊？”
“你忘了，我是道修。”
“这世归我管。”
“你要不回来，我就上去抓你。”
苏渺：“你倒是有本事。”
“结果还不是跟着我进了副本？”
谢无涯哼了一声。
“副本怎么了？”
“我现在人间户口本都有了。”
“你看——”
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写着：谢·无·涯，籍贯：临渊道观，职业：捉鬼降妖、追妻火葬场预备役。
苏渺差点笑出来。
“你这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谢无涯正色：“我还能印你名字上去。”
“只要你说一句——跟我回去。”
“我立刻带你飞升，包吃包住包不死。”
苏渺看着他，忽然抬手，从他糖罐里拿了一颗糖。
咬了一口。
“你要命，是吧？”
谢无涯愣了。
“我给。”
“反正我现在命不值钱。”
“你要就拿去。”
“但是——”
“你得陪我去个地方。”
谢无涯眨了一下。
“哪儿？”
苏渺回头。
“阴阳渡。”
“我想试试，那封魂锁里，到底是谁在喊我。”
“那东西，前几天又响了。”
“这回喊得特凶，说什么‘回来’、‘别丢下我’。”
“我听了三天，快疯了。”
谢无涯舔了舔糖。
“行啊。”
“我陪你去。”
“不过那地方不好进。”
“阴阳渡那边有结界，是死魂封印用的，凡体进不去。”
“你现在这状态，撑不过三炷香。”
苏渺：“那你背我。”
谢无涯：“……啊？”
“你不是说你拿命来收债吗？”
“现在开始还。”
“我去前头开路。”
“你就后头背我。”
“出事我先扔你垫背。”
谢无涯笑了。
“可以。”
“你要我死在你怀里，我也不跑。”
“反正你记得不清楚。”
“我陪你一趟，你就记清一点。”
“陪两趟，你就记两点。”
“陪到你心动了为止。”
青丘药庐。
青珏刚泡了壶茶。
听见风一抖，茶水洒了一地。
玄明从外头推门进来，皱着眉。
“她真去阴阳渡了？”
青珏“嗯”了一声。
“谢无涯跟着。”
玄明坐下，沉默片刻。
“那就是快到临界点了。”
“她魂线再被触一次，就要崩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