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沈墨和魏老汉成了石桥村最忙碌的人。
他们一家一户地走访,向村民们解释“互助集市”的理念和好处。
“张大婶,您编的草鞋又结实又好看,拿到集市上,说不定能换回半袋子红薯面呢!”
“李大哥,你打猎是把好手,攒下的兔子皮、野鸡毛,拿到集市上,看看能不能换点盐巴或者给孩子扯块布?”
“王木匠,你那手艺没得说,帮人修修桌椅板凳、补补农具,换点粮食鸡蛋,总比闲着强吧?”
沈墨充分发挥了他现代人的口才和逻辑思维能力,将以物易物的好处说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魏老汉则凭借着自己在村里的威望,为沈墨的话语增添了分量和可信度。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非一帆风顺。
大部分村民长期生活在贫困和王德发的淫威之下,早己习惯了逆来顺受。对于沈墨这个“新奇”的想法,他们普遍抱着怀疑和恐惧的心理。
“自己办集市?这不是胡闹吗?老祖宗都没这么干过!”一些思想保守的老人连连摇头。
“换东西?拿啥换啊?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有多余的东西?”一些悲观的村民唉声叹气。
“嘘!小声点!这要是让王老爷知道了,还不扒了咱们的皮!”更多的人则是面露恐惧,生怕惹祸上身。
面对这些质疑和恐惧,沈墨并没有气馁。他耐心地一遍遍解释,用最朴实的语言描绘着集市可能带来的好处,强调这是大家抱团取暖、自找出路的机会。
他还巧妙地利用了从王德发账本上得来的信息(当然,他绝口不提账本的来源,只说是“听说的”或者“猜的”)。
“我听说啊,王老爷最近囤了不少粮食,就等着天再旱一点,好卖个高价呢!咱们要是不自己想办法,到时候怕是连草根都没得吃了!”
“我还听说,王老爷放给李老西家的印子钱,下个月就要到期了,利滚利的,怕是要逼得人家卖地了!咱们要是能互相帮衬一把,说不定就能渡过难关!”
这些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消息,如同石子投入水中,在村民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对王德发的积怨和对未来的担忧,让一部分胆子稍大、或者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村民开始动心了。
“沈小子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是啊,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我家里还有几张去年攒下的兔子皮,要不……到时候拿去试试?”
渐渐地,开始有村民表示愿意试一试。虽然人数不多,只有那么十几户,但己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沈墨将这些愿意参与的村民悄悄组织起来,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想要交换的物品,并互相通气,约定好集市当天互相帮衬。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沈墨和魏老汉在村里如此活跃,自然瞒不过王德发的耳目。
这天下午,沈墨正在和几个村民商议集市细节的时候,王二麻子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过来。
“干什么呢?聚在这里想造反啊?”王二麻子三角眼一瞪,嚣张地喝道。
村民们一看到他,顿时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沈墨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王管事,我们就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商量着怎么把日子过得好一点,怎么就成造反了?”
“哼!聊聊天?”王二麻子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我可听说,有人撺掇着要自己办什么狗屁集市,想绕开王老爷?沈墨,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盯住沈墨。
沈墨心中一凛,看来王德发己经知道了。他面上却装作惊讶的样子:“王管事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就是觉得日子太难了,想互相换点东西,凑合着过日子罢了,怎么敢绕开王老爷呢?”
“少他娘的给我装蒜!”王二麻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王老爷说了,谁要是敢私下里搞什么名堂,坏了他的规矩,就别怪他不客气!到时候田被收了,人被打断腿,可别哭爹喊娘!”
赤裸裸的威胁!
在场的村民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和勇气,似乎又要被恐惧浇灭了。
沈墨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缩!他必须顶住压力,稳住人心!
“王管事,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沈墨挺首了腰杆,朗声道,“我们村民之间,互相换点东西,你情我愿,既没有偷,也没有抢,更没有坏了谁家的规矩!大宁朝的律法,也没说不准老百姓以物易物吧?王老爷家大业大,难道还要管我们这些穷哈哈用几个鸡蛋换一把葱蒜的小事?”
他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将“集市”的概念模糊成“村民间私下换东西”,并且搬出了“大宁律法”,还暗暗捧了王德发一句。
王二麻子被噎了一下,他虽然蛮横,但也知道以物易物本身并不犯法。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搞破坏、吓唬人的。
“哼!少给我扯这些没用的!”王二麻子眼珠一转,指着旁边一个准备拿来自家编的竹筐去交换的老实村民,“你!刘老五!你家还欠着王老爷二两银子的租子没交呢!还有心思搞这些?赶紧把筐给我拿回去!不然现在就跟你算总账!”
刘老五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抱着竹筐就要往回缩。
“慢着!”沈墨一步上前,拦住了刘老五,目光锐利地看向王二麻子,“王管事,刘五叔家的租子,我记得是秋收后才结算吧?现在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你凭什么现在就逼债?难道王老爷家的规矩,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吗?”
沈墨这话,问得极有技巧。他不仅指出了王二麻子逼债不合时宜,更暗中将了王德发一军——如果王二麻子坚持现在逼债,就等于承认王德发家的规矩可以随意更改,失了信誉。
“你……”王二麻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他没想到沈墨这小子嘴皮子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把他顶了回来。
“哼!牙尖嘴利的小子!”王二麻子恼羞成怒,指着沈墨的鼻子骂道,“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罢,他狠狠地瞪了在场的村民一眼,带着家丁,悻悻地离开了。
虽然王二麻子被暂时顶了回去,但他的威胁却像一块阴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沈小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王老爷那边不好惹啊……”刘老五心有余悸地说道。
“是啊,万一真被打断腿……”其他几个村民也开始动摇。
沈墨看着众人脸上的恐惧和犹豫,心中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让这些被压迫惯了的村民鼓起勇气反抗,确实不容易。
“各位叔伯兄弟!”沈墨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王德发为什么要派人来威胁我们?就是因为他怕了!他怕我们团结起来,不再受他的盘剥!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了,那以后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沈墨打断道,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们越是害怕,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我们越是团结,他们才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三天后的集市,我们照常进行!到时候大家互相帮衬,拧成一股绳!我就不信,他王德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们所有人都动手!”
“而且,”沈墨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神秘,“我自有办法,让王德发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紧。大家相信我这一次!”
他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具体办法,但那份自信和笃定,却莫名地感染了在场的村民。
魏老汉也适时地站出来,用他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沈小子说得对!咱们不能自己先怂了!天塌下来,有我这把老骨头顶着!三天后,打谷场,谁不去谁是孬种!”
有了沈墨的鼓劲和魏老汉的表态,村民们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求生的渴望和对王德发的愤怒所取代。
“好!干了!”
“没错!拼一次!”
“俺也去!”
人心,开始真正地凝聚起来。
然而,沈墨知道,王德发的威胁绝不是空话。集市开张那天,他必定会前来捣乱。自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村东头,那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力大如牛、但也曾被王德发欺压过的混混——赵大虎。
或许,是时候去会会这位“未来的小弟”了。
暗流,在平静的村庄下,汹涌地涌动着。一场围绕着小小集市的交锋,即将在三天后,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