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泣珠刑
净水宫的琉璃穹顶在轰鸣声中寸寸崩裂，万千片流转着月华的碎晶如流星骤雨般坠落。
凌云被气浪掀翻在地，耳中还回荡着琉璃与青玉相撞的脆响，抬头的瞬间，正撞见穹顶中央那道巨大的裂缝。
裂缝深处，鲛绡帷幕无风自舞，帘后浮起一抹朦胧的银蓝光影。鲛人公主自破碎的穹顶深处缓缓浮现，尾鳍搅动着翻涌的暗流，鳞片折射出冷冽的碎芒。她的眼眸浸在幽蓝光晕里，瞳孔如深海漩涡般流转着星辰碎末，眼尾缀着的珍珠泪坠随着动作轻晃，每一颗都凝结着鲛人特有的微光。
穹顶坠落的琉璃碎片在她身侧悬浮，折射出千万道晃动的光痕，却映照不出半点悲戚。
那双眼睛沉静如亘古的深海，又像是藏着即将爆发的海啸，澄澈与暗沉交织，倒映着凌云惊愕的面容，亦倒映着穹顶外翻涌的血色云层——净水宫的结界正在崩解，鲛人公主却只是垂眸凝望，眸光掠过凌云腰间的鲛珠玉佩时，泛起转瞬即逝的涟漪。
她的泪腺被冰棺碎片贯穿，每滴泪珠坠入下方玉壶的瞬间，都凝成"诛情"律令的金粉。三百条金线从殿柱垂下，将她尾鳍钉在法阵中央，鳞片剥落处的肌理上，刻满初代婚契的加密符文。
"你迟了三百个潮汐。"
公主的声音混着气泡从喉间溢出，残缺的尾鳍突然拍打玉壶。壶中弱水倒卷成漩，浮出苏音被金线缝在瑶池底的残影。凌云发现她腕间的银镯，正与自己怀中的半片鲛绡纹路契合。
殿内沉香突然凝结成霜，公主垂落鲛绡广袖的指尖微微抽搐，喉间翻涌的不仅是人声，更裹挟着浑浊的水泡破裂声，像深海巨兽搅动着淤泥。随着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藏在曳地裙摆下的尾鳍骤然探出——暗紫色鳞片间缠绕着褪色的珍珠链，残缺的鳍边还粘着瑶池底特有的蓝藻，每片鳞甲缝隙都渗出泛着磷光的黑水，重重拍在青玉酒壶上，震得鎏金壶盖当啷坠地。
弱水自壶口倒卷而起，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漩涡。漩涡深处浮现出诡谲的画面：苏音被金线贯穿琵琶骨，倒悬在瑶池深处，周身缠绕的锁链泛着幽蓝电光，每挣扎一下，就有细小的冰棱从锁链缝隙刺入皮肉。她苍白的面容在水波中扭曲，嘴角还凝固着未喊出的求救声，发丝如同水草般在暗流中狂舞。
凌云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怀中的半片鲛绡突然剧烈震颤，绡面上封存的水纹咒印泛起刺目的光芒。而对面公主腕间的银镯不知何时翻转过来，内侧暗藏的潮汐纹路竟与鲛绡上的咒印严丝合缝——那纹路间还嵌着细小的珍珠，此刻正随着弱水漩涡的节奏，渗出与尾鳍鳞片同色的磷光。整个椒房殿的烛火突然转为幽绿，在摇曳的光影中，两物契合处泛起微光，仿佛要将两个时空的秘密彻底勾连。
"剜出我的左眼！"
公主突然厉喝，左眼瞳孔炸裂，露出内里冰封的合衾杯碎片。
当凌云用弑神戟挑出碎片时，整座宫殿突然透明——琉璃墙外游弋的不是鱼群，而是十万具鲛人尸骸。他们被剔净血肉的骨架拼成巨型净水符，符咒中央悬浮的，正是天帝用鲛珠炼制的"天纲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