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整了整衣冠,迈过门槛。
穿过几重院落,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汉白玉铺就的甬道两侧,南海运来的奇花异草在夜风中摇曳生香。
十二盏琉璃宫灯高悬廊下,将整个庭院照得恍如白昼。
推开雕花梨木门,花厅内的奢华更令人咋舌。
紫檀木的桌椅泛着幽光,上面摆着整套的鎏金茶具。
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真迹,多宝阁上陈列着来自西域的琉璃器、南海的珊瑚树。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包大人来了!"厅内众人纷纷起身。
包正摆摆手,径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泉州巡检司的赵都头、府衙掌管钱粮的刘主簿、水师营的郑把总,还有几个泉州本地豪族的族长。
“诸位久等了。”包正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
“包大人,新来的知州如何?”赵都头性子急,率先开口。
包正放下茶盏,淡淡道:“年纪不大,但看上去比较强硬,不好对付。”
“哦?”刘主簿眯起眼睛,“他可有说什么?”
“明日辰时,他要见州衙所有官吏。”包正冷笑一声,“不去的都滚蛋。”
屋内顿时一片哗然。
“好大的口气!”郑把总拍案而起,“区区一个六品知州,也敢在泉州撒野?”
“就是!泉州可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拿捏的!”
包正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环视一圈,缓缓道:“此人初来乍到,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家族长赵德搓着手中的玉扳指,忧心忡忡地问道:"包大人,这新来的知州,不会妨碍咱们的生意吧?"
包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茶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放下茶盏,轻笑道:"赵族长多虑了。若是识相的,不妨让他入一股;若是不识相..."他眼中寒光一闪,"就让他跟上一任一样,染个急病。"
"最近海上风浪大,"包正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咱们的船队暂且歇一歇,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海。诸位回去都约束好手下,这段时日莫要出什么岔子。"
商贾们纷纷点头称是,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待众人散去,包正朝赵都头使了个眼色。
赵都头领会,故意落在最后。
待脚步声远去,包正亲自关上厅门,转身时脸色己变得阴沉:"黑虎山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大人放心,"赵都头压低声音,"山上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要那萧砚舟敢动咱们的生意..."
包正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通知他们,先别轻举妄动。若这知州识相,大家相安无事;若他不识趣……”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那就让黑虎山的人出手。”
赵都头低声对包正道:“大人,要不要派人盯着那知州?”
包正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自然要派人盯着,不过..."
他凑近赵都头,声音压得更低,"记住,找几个生面孔,远远地跟着就行。新来的知州咱们还不清楚底细,不要打草惊蛇。"
赵都头会意地点头:"属下明白。己经安排了几个新收的江湖人,都是生脸,保证万无一失。"
包正点点头,又叮嘱道:"最近海上生意先停一停,让那些商船都老实待在港口。等摸清这知州的底细再说。"
"是!"赵都头抱拳应道,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那...要不要在衙门里也安插几个眼线?"
包正眯起眼睛:"刘二那个墙头草靠不住。去找钱师爷,让他安排几个伶俐的小厮进去。"他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赵都头领命而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包正站在廊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萧砚舟……希望你别自寻死路。”
毕竟是新科状元,再一次意外死亡可就不好交代了。
......
晚上,小桃己经带人整理好几个房间。
后衙厢房里,六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
见萧砚舟和林墨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坐着说。"萧砚舟在他对面坐下,"查得如何?"
六子咽下嘴里的食物,压低声音:"少爷,都查清楚了,泉州现在有三害。"
"哦?"萧砚舟挑眉,"说说。"
"第一害,山匪。"六子掰着手指,"城外三座山,黑虎山、青狼山、白蛇山,各有一伙土匪。最猖狂的是黑虎山,据说有三百多人,连官兵都敢劫。"
林墨倒吸一口凉气:"土匪居然这么嚣张?官兵不管吗?"
“官兵?不与土匪勾结那己经是好的了。”
"第二害,倭寇。"六子继续道,"沿海十几个村子都被抢过,去年还攻破过泉州城。上任知州..."
他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据说就是被倭寇杀的,也有说是被土匪杀的,还有人说是病死的,说什么呃都有。"
萧砚舟眼神一冷:"继续说。"
"第三害..."六子犹豫了一下,"是官府自己人。衙役下乡收税,比土匪还狠。官兵更绝,白天穿着军服巡逻,晚上换上黑衣就去打劫。"
林墨手中的茶盏"啪"地往桌子上一放,神色严肃:"官兵扮土匪?是不是就像上次打劫我们的那帮人?实在是无法无天,砚舟,看来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萧砚舟点点头,“不着急,慢慢来。六子,你继续说...”
六子点头:"泉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城里人口,还不到内陆一个县城的一半。"
萧砚舟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有意思。还有呢?"
六子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属下派了三个机灵的弟兄,分别混进了黑虎山、青狼山和白蛇山。黑虎山的二当家好酒,老三装成酒贩子己经搭上线了;青狼山最近在招打手,老五混进去当了喽啰;白蛇山那边..."
"军队呢?"萧砚舟打断道。
六子面露难色:"军营管得严,暂时还没找到门路。"
萧砚舟眉头微皱,转而问道:"府衙如今留守的这些人,底细摸清了吗?"
"这个..."六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少爷恕罪,我们来得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
萧砚舟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我在明处吸引他们注意,你在暗处继续查。三天之内,我要知道府衙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是祸害。"
六子单膝跪地:"属下明白。"
"记住,"萧砚舟转身时眼中寒光一闪,"查清楚之前,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