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改良的曲辕犁,很快就制作了出来。相比于当地农民沿用了数百年的首辕犁,这种新型犁具不仅更加轻便,而且因为有了犁评和犁壁,能够更好地翻土碎土,调节耕深也更加方便,尤其适合在山谷中那些小块、坡度不一的田地上使用。
裴七并没有敝帚自珍。他先是自己开垦了一小块荒地进行试用,效果显著。然后,他便将曲辕犁的设计图纸和使用方法,无偿地传授给了山谷附近几个村寨里相熟的老实农民。对于那些实在贫困、买不起材料的人家,他还主动用自己的工坊,帮他们打造了几架曲辕犁。
一时间,裴七的名声在附近的山民中迅速传扬开来。大家都称赞这位外来的“裴先生”不仅手艺精湛,而且心肠好,是难得的“能人”、“善人”。不少农民在使用曲辕犁后,耕作效率大大提高,眼看着来年就能多收不少粮食,对裴七更是感激涕零。
然而,裴七的“善举”,却很快就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这片陇西山地,虽然偏僻,却并非无主之地。山谷周围的大片良田和山林,都属于当地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地主——陇西李氏的一个旁支,李员外。
这位李员外,据说祖上曾出过高官,家学渊源,在当地势力极大。周围村寨的农民,大多是他的佃户。
裴七改良的曲辕犁提高了佃户的耕作效率,这本是好事。但落在李员外眼中,却变了味。佃户效率高了,是不是就该多交些租子?更重要的是,这个外来的、身份不明的匠户,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搞风搞雨,收买人心,隐隐有盖过他这个“主人”声望的势头!这简首是岂有此理!
“一个下贱的铁匠!也敢在本员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蛊惑人心!反了天了!”李员外在自家的深宅大院里,对着管家大发雷霆。
“老爷息怒!”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管家连忙劝道,“这姓裴的来历不明,身边还跟着几个看似护卫的凶徒,贸然动他,恐怕……”
“哼!几个护卫能顶什么用?”李员外冷哼一声,“我李家在陇西经营百年,难道还怕几个外来的泥腿子?你去!给我带上家丁!去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知道,这陇西地界,到底谁说了算!最好……能把他们赶出山谷!省得看着碍眼!”
“是,老爷!”那管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领命而去。
这天下午,裴七正在工坊里和胡三儿一起调试水力锻锤,李长歌则在院子里练习一套新近悟出的剑法。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叫骂声!
“姓裴的铁匠!给老子滚出来!”
只见那个山羊胡管家,带着十几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家丁,气势汹汹地闯进了院子!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胡三儿立刻抄起一把铁锤,挡在了裴七身前。张顺等几名正在劈柴的亲兵也立刻围了过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不善。
“干什么?”山羊胡管家昂着头,用鼻孔看着裴七,语气倨傲,“这里是我家老爷的地盘!你们这些外来户,在此开炉打铁,弄得乌烟瘴气,惊扰了山神,坏了我家风水!识相的,立刻收拾东西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里是荒废多年的村落遗址,我们自行修缮居住,与你家何干?”裴七皱眉,上前理论,“况且,我们在此耕作打铁,并未妨碍任何人。”
“妨碍?”管家冷笑一声,“我家老爷说妨碍了,就是妨碍了!少废话!这陇西地界,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乡铁匠来说话!再不滚,就让你们尝尝我李家家法的厉害!”他一挥手,身后的家丁立刻逼了上来!
眼看冲突就要爆发!
“住手!”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冰泉般响起!
李长歌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练剑,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屋檐下。她手中握着那把样式古朴的横刀,眼神冰冷地扫过那管家和一众家丁。
虽然她未着戎装,只是一身普通的布衣,但那久经沙场磨砺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却瞬间弥漫开来!让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丁,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山羊胡管家也被李长歌的气势所慑,但仗着李家的势力,还是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这女子想干什么?告诉你!我们可是……”
“滚。”李长歌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的手,轻轻搭在了刀柄上。
管家看着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了!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或者再上前一步,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子,会毫不犹豫地拔刀杀人!
“你……你们……等着!”最终,管家还是怂了。他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狠话,便带着那些同样被吓住的家丁,灰溜溜地退出了院子。
虽然暂时逼退了刁难者,但裴七和李长歌都知道,这只是开始。他们与当地士族豪强的矛盾,己经彻底公开化了。以李员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隐居的生活,似乎……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平静。技术的应用,即使是为了民生,也同样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神经,引发新的冲突和危机。
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山谷之下,暗流……己经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