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起见,裴七和李长歌在康拓的“帮助”下,进行了更加彻底的伪装。
裴七这次不再是之前的“西域工匠”,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来自更遥远的中亚古国——昭武九姓康国的、落魄的、懂一点医术和杂学的游方术士。他用特制的药水将肤色染得更深,粘上了更浓密的、略带卷曲的褐色胡须,还戴上了一顶洗得发白的旧幞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色长衫,背着一个装着瓶瓶罐罐的药箱,眼神也刻意装得有些浑浊和……神神叨叨。
李长歌则依旧是男装打扮,但不再是护卫,而是扮演裴七这个“术士”的远房侄子兼学徒,负责照顾他的起居和背负行李。她用头巾将头发束起,脸上也涂抹了些许灰尘,刻意佝偻着身子,尽量收敛起那份英武之气,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老实本分的乡下少年。
两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悄然汇入了康拓的那支庞大商队。领队的果然是康拓的表弟,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粟特商人。他对裴七和李长歌表现得相当客气,将他们安排在商队中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并未过多盘问。
商队启程,踏上了前往登州的漫漫长路。
驼铃声叮当,车轮吱呀,数百人的队伍,绵延数里,在官道上缓缓行进。沿途风光不断变换,从关中的平原沃野,到中原的丘陵河流,再到齐鲁大地的丘陵海岸……大唐帝国的辽阔和壮丽,尽收眼底。
融入商队的生活,枯燥而单调,但也相对安全。裴七谨记“言多必失”的原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马车里(康拓表弟特意安排的),或者闭目养神,或者……偷偷研究那卷《安西军械图谱》。他尽量避免与人过多接触,只在必要时,用那带着浓重“康国”口音的汉语,回答几句。
胡三儿扮演裴七的侄儿,跟在裴七身后帮。而李长歌则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学徒”,沉默寡言,手脚勤快,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她那份与生俱来的警惕和敏锐,让她察觉到,这支看似和谐的商队内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不同的小团体之间,隐隐存在着竞争和提防;某些护卫的眼神,也似乎过于锐利,不像普通的商队护卫……
而裴七,即便再小心,他那颗来自现代的灵魂,偶尔还是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这天晚上,商队在一处河边扎营。天气有些潮湿,生火变得困难起来。几个伙计拿着火镰火石敲打了半天,也没能引燃潮湿的枯草。众人有些抱怨。
裴七恰好在旁边整理药箱。他看到这种情况,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药箱里似乎有一个……当初在西市淘来的、据说是波斯商人带来的“奇石”——一块打磨得颇为光滑的透明水晶。
他不动声色地取出那块水晶,走到一堆相对干燥的艾绒旁边,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调整着水晶的角度……
很快,一个明亮的光斑聚焦在艾绒上!
嗤——!
一缕青烟升起!随即,微小的火苗蹿了出来!
“着了!着了!”旁边的伙计们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投向裴七,以及他手中那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水晶。
“这位……大师傅,”一个伙计好奇地问道,“您这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凭空取火?”
裴七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又大意了!凸透镜聚光取火,在这个时代,简首是神乎其技!
他连忙将水晶收起,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含糊地说道:“呵呵……祖传……祖传的一点小戏法……借日光之力,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他这番故弄玄虚的说辞,反而更引起了周围人的好奇和敬畏。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惊叹和崇拜。认为他果然是身怀异术的“大师傅”。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商队那位见多识广的老管事,恰好也在附近。他看着裴七刚才那熟练的操作和那块奇特的水晶,又联想到之前那异于常人的算学能力……他捋了捋胡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疑虑。
这个自称来自康国的游方术士绝非等闲之辈!他身上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老管事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份怀疑,默默地藏在了心底。但他看向裴七的目光,却多了一份更加严密的审视。
身份的危机,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探出獠牙。裴七知道,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离登州港越近,危险的气息,似乎也……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