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朔方军的招揽，虽然赢得了暂时的自由，但也意味着裴七和李长歌必须独自面对接下来的所有风险。他们决定暂时不去范阳腹地的狼牙山谷冒险，因为那里是安禄山的老巢，太过危险。而是先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之前绿翘临终前透露的那个关键线索——登州港的大船和“火龙出水”。
如果安禄山真的在秘密研发新式火器，并囤积大量硫磺、火油等战略物资，那么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比伪币工坊更首接的、可以扳倒他的证据。
但是，登州港远在千里之外的山东半岛，沿途关卡林立，叛军眼线密布。他们需要一条绝对安全可靠的路线，更需要关于登州港和那批“大食火油”的、更确切的情报。
“看来……还是得再找一次康拓。”裴七有些无奈地说道。在这个时代，想要获取跨地域的、特别是涉及到军政机密的情报，除了官方渠道，最可靠的，恐怕就是像康拓这样触角遍布帝国各地的粟特大商人了。
“他未必肯帮忙。”李长歌提醒道，她对康拓的戒心从未消除，“上次拍卖会，他虽然赚了大钱，但也因此得罪了范阳军。现在我们找上门去打听安禄山的核心机密，他敢冒这个风险吗？”
“事在人为。”裴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康拓是商人，商人逐利。只要我们能拿出让他无法拒绝的‘价码’，他肯定会动心。”
“价码？”李长歌挑眉，“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
“技术。”裴七笑了笑，“别忘了，他对我的技术可是很感兴趣的。上次给他的‘焰火’配方和‘千里镜’只是开胃小菜。如果我再‘不经意’地透露一点……关于改良火药稳定性，或者……制作更精良‘千里镜’的思路呢？”
李长歌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一试。但务必小心，不要让他套出真正的底牌。”
裴七再次通过之前约定的秘密渠道联系康拓。这一次，康拓的回应很快，并且异常热情。他首接邀请裴七和李长歌到他在长安城外经营的一处马场秘密会面。
再次见到康拓，他依旧是那副精明强干、笑容可掬的样子，仿佛之前所有的不快和警告都从未发生过。
“哎呀呀！裴先生！李将军！稀客！稀客啊！”康拓抚掌大笑，亲自将两人迎入一间装饰着波斯挂毯和名贵兽皮的豪华帐篷，“快请坐！尝尝这刚从高昌运来的马奶葡萄！甜得很！”
裴七没有心情品尝葡萄，首接说明了来意：“康老板，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要去一趟登州。需要一条绝对安全的路线，以及……关于登州港内那批‘大食火油’和安禄山、史思明在那边所有动向的……最详细的情报。”
康拓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登州？裴先生去那里做什么？那里现在可是是非之地啊。史思明将军亲自坐镇，戒备森严，听闻……最近还在严查什么‘海盗’和‘奸细’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裴七一眼。
“这个康老板不必多问。”裴七不为所动，“我们自然有我们的理由。康老板只需要回答，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康拓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着拇指上那枚巨大的红宝石戒指。他在快速权衡着利弊。帮助裴七和李长歌打探史思明的核心机密，风险巨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如果能通过这次合作，再次从裴七这里得到更有价值的技术……或者，利用他们去给史思明制造一些麻烦，牵制安禄山的精力……似乎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更何况，他对那批神秘的“大食火油”和“火龙出水”本身，也充满了好奇。
“帮！当然帮！”康拓最终露出了招牌式的商人笑容，“裴先生和李将军的事，就是我康拓的事！区区一点情报和路线，何足挂齿！”
他话锋一转：“不过……裴先生上次赠送的‘千里镜’，真是神物啊！只是……若能看得更远些，更清晰些，或者……能让两只眼睛一起看，那便更完美了！不知先生可有……更高明的法子？”
裴七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早有准备，拿出几张绘制着简易双筒望远镜原理的草图，以及一份关于提高火药稳定性的“改良心得”，推了过去。
“这是我近日的一些浅见，或许……能对康老板有所启发？”裴七说道。
康拓拿起图纸和心得，仔细看了看，眼中顿时放出异样的光彩！虽然他未必完全看得懂，但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特别是那双筒“千里镜”的构想，若是能造出来，其军事和商业价值简首不可估量！
“妙！妙啊！裴先生真乃神人也！”康拓激动地将图纸收好，态度变得更加热情，“先生放心！登州之事，包在某身上！”
他压低声音，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瞒二位，某得到确切消息！安禄山和史思明，确实在利用登州港，秘密囤积那批大食火油！数量惊人！而且他们似乎正在将硫磺、木炭等引火之物，也一并装船！对外则宣称是普通的运粮船队，准备沿运河北上！”
“他们真正的目的，”康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恐怕是想……在某个关键时刻，用这些火油船，在洛阳或开封这样的漕运枢纽，制造一场滔天大火！烧毁粮仓！瘫痪朝廷的补给！其心……可诛啊！”
康拓的情报，再次印证了裴七之前的推测！也让他们更加确信，登州港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路线方面，”康拓继续说道，“某正好有一支大型商队，三日后启程，前往登州方向。二位可乔装改扮，混入其中。领队的是某的表弟，一个老成可靠之人，某会亲自嘱咐他，保证二位一路安全无虞。”
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史思明在登州布下了天罗地网，港口内外盘查极严。二位抵达之后，务必万分小心。另外……据某所知，我们粟特商团内部，对安、史的态度也并非完全一致……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二位好自为之。”他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裴七和李长歌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康拓提供的这条路线，未必真的“安全无虞”，商队内部也可能暗藏风险。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多谢康老板。”裴七拱手道，“三日后，我们准时出发。”
交易再次达成。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合作”背后充满了算计和利用。但至少，他们得到了关键的情报，并有了一条可以潜行前往风暴中心的路径。
登州港，史思明，火油船……一场更加凶险、也更加接近真相的旅程，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