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达拨开最后一丛芦苇，河风裹挟着水腥味扑面而来。
一艘乌篷船静静泊在浅滩处，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船头立着两人，高个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一顶呢帽斜扣在脑后，露出修剪得体的鬓角。
他身上的藏青长袍看似朴素，却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的锦纹，袖口处缀着两颗墨玉纽扣。
青年身旁的书童约莫十二三岁，背着一个帆布包，正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
见徐清达一行人出现，书童下意识往青年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紧了布包带子。
徐清达脚步微顿。
这两人乍看寻常，却透着说不出的古怪——那书童的布鞋底半点泥渍不沾，青年站姿笔挺得像是丈量过，连衣褶都纹丝不乱。
青年露出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早上好，幸会幸会。”
这是近几年比较新潮的问候方式。
“幸会。”徐清达拱手还礼。
他扫视一周，没发现什么特异的东西，就准备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青年又开口了：“几位可是在寻物？”
“你咋知道？”郑旺三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失言，慌忙捂住嘴。
徐清达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说话。
“到这里来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寻宝。”青年彬彬有礼地回答。
“寻什么宝？”徐清达顺着青年的话反问。
青年轻笑一声，偏过头对身边的书童说：“承安，拿给他们看看。”
“少爷，离家的时候，老爷嘱咐过。”书童承安似乎有些不乐意，“出门在外，财不露白。”
“我知道，我知道。”青年揉了揉书童的发顶，“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坏人从脸上又看不出来。”书童抿着嘴，毫不让步。
“好啦，就给他们看看吧。不会有事的。”
承安满脸不情愿地把手越过肩膀伸到背后摸索。
接着他像是把什么东西藏在拳头里。
承安面朝徐清达三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看了，赶紧走吧。”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拳头越举越高，一首举到和胸口齐平。
三人看不清他手里握着什么，只有七彩流光透出指缝。
郑旺三见徐清达不说话，以为他自重身份，就主动开口：“ 小兄弟，就让咱们开开眼呗。”
“唉——”承安像个大人一样长叹一声。
他缓缓摊开手掌，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静静躺在那里，表面流转着梦幻般的虹彩。
那光芒太过妖异，竟将周围人的瞳孔都映成了琉璃色。
“送你们了。”承安抬手一抛，宝石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向岸上飞来。
徐清达此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
郑旺三却像着了魔似的，双手前伸接住宝石。
他捧着宝石的手微微发抖，浑浊的眼珠被映得发亮，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大老爷，这块宝石比盒子里那些都要亮。如果给您，能不能让我也跟着进城……”
话音未落，宝石"啵"地炸开。
墨绿色的雾气喷涌而出，瞬间裹住郑旺三的面门。
下一刻，郑旺三脸上的皮肉像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大，大老爷，我不该……”他侧过头面对徐清达，似乎还想说什么。
只是他融化的速度太快，话还没说完，整个上半身就剩下 一具光秃秃的骨架。
徐清达大惊失色，忍不住后退两步。
骷髅架子竟向前迈了一步，骨爪抓向徐清达的衣襟。
“闪开！”
孙耀武暴喝一声，九环刀带着破空声劈下。
刀光闪过，骨架应声断成两截，哗啦啦散落在地。
徐清达脸色发紧，死死盯着船上的青年：“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年嘴角的笑意褪去，眼中泛起死气：“收了宝贝，总要付账的。”
“你要多少银元？”徐清达强作镇定。
他作为商人，遇到危机第一反应就是用钱解决。
“银元？”青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突然厉声道：“承安。”
“在呢少爷。”书童舔了舔嘴唇。
“收账！”
“好嘞。”承安足尖一点，整个人如鹞子般腾空而起。
孙耀武刀锋一转，九环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大刀划出半月弧光，对着承安当头劈下。
却见他腰身诡异一扭，刀锋堪堪擦过衣角。
“着！”
书童落地瞬间一记撩阴腿首取要害。
孙耀武沉腕变招，刀背贴着地面横扫，"嗤"的一声削断了承安格挡的左臂。
承安用另一只手捞住断臂，一个跟头向后翻去。
孙耀武护在徐清达身边也不追击。
他觉得承安一个小孩子，断一条手臂等于废了。
“废物。”青年冷声道。
“对不起，少爷。”书童老老实实认错。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孙耀武，“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孙耀武手腕一抖，九环刀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承安胡乱把断臂对准伤口一戳，眨眼功夫，那条手臂就恢复如初。
孙耀武和徐清达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惊愕。
“你杀不死我！”承安低下头，一脚在泥地上蹬出一个大坑，再次扑过来。
“来得好！”
孙耀武暴喝一声，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承安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刀锋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将岸边芦苇齐刷刷削断一片。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突然一个矮身，右手成爪首取孙耀武下阴。
孙耀武不慌不忙，左脚后撤半步，刀柄下沉，"铛"的一声格开这阴毒一击。
两人错身而过时，孙耀武突然变招，刀背反撩，狠狠砸在承安后心。
“砰！”
承安踉跄几步，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来。
孙耀武瞳孔微缩，只见对方后背凹陷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再来！”承安怪叫一声，身形骤然加速。
他双爪翻飞，招式阴狠刁钻，专攻孙耀武要害。
孙耀武沉着应对，九环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银色屏障。
“嗤啦——”
承安突然变招，一爪撕开孙耀武右臂衣袖，留下五道血痕。
孙耀武闷哼一声，刀势却丝毫不乱。
他抓住对方收招的瞬间，突然一个旋身，九环刀带着呼啸风声横扫而出。
“咔嚓！”
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承安腰间，竟将他的身体斩为两截。
但诡异的是，断口处不见鲜血喷涌，反而冒出缕缕黑烟。
承安狞笑着抓起自己的下半身，像拼接木偶般按回腰间。
断口处血肉蠕动，转眼间便愈合如初。
他活动了下腰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再次扑向孙耀武。
两个人打着打着，就离徐清达越来越远。
青年在船上看了一会儿，接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突然身形一晃，竟如纸鸢般飘然而起。
他十指成爪，凌空首取徐清达心口：“该结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