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苔原上的极光开始扭曲时，苏映雪摸到了冲锋衣内袋里的匕首。
GPS定位器在林晚棠赠的翡翠耳环里闪烁红光，三百米外的雪地摩托轰鸣声正在逼近。
1
火山玻璃滩上，江逾白调试着三脚架的手在发抖。
他们本该在七年前就来这里拍摄《青瓷少女》续作，此刻却要记录最残酷的真相。
苏映雪忽然扯掉他右耳的助听器，将存着财务证据的U盘塞进耳道："记住，极光最亮时往东跑。"
二十岁那年他为保护她被飞溅的琉璃刺穿耳膜，如今这个残缺的器官成了最后的保险箱。
林家的杀手从雪坡后现身时，苏映雪吻了他染霜的睫毛，这个动作与十八岁私奔那夜的诀别吻重叠。
"你以为逃到世界尽头就能改写结局？"
林晚棠的声音从卫星电话里渗出寒意。
江逾白突然扯开冲锋衣，腰间绑着的股权协议在极光下泛着冷白，"不如看看你父亲签名的真伪？"
2
十二小时前的雷克雅未克机场，苏映雪在海关扣留了那箱霁蓝釉婚宴瓷。
X光显示釉层下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林家向江父行贿的流水单。
她抚摸着瓷器上林晚棠指定的昙花纹，在转折处摸到凸起的摩斯密码——正是江逾白当年教她的求救信号。
此刻暴风雪撕扯着观测站的铁皮屋顶，江逾白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指。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U盘里弹出数百段加密视频：林父指挥伪造车祸的会议记录、篡改医疗报告的医师证词、以及...三年前苏映雪在重症监护室被拔管的监控。
"你父亲用呼吸机当谈判筹码时，知道我在装昏迷吗？"苏映雪突然掀起毛衣，腰间疤痕处纹着数据矩阵，"每次手术他们都以为我睡了，其实我在数换气扇的转速破译密码。"
3
林晚棠的匕首刺入江逾白后背时，极光正好绽出青金色。
苏映雪想起毕业展那夜，他们在窑变失败的瓷瓶上画下的极光图腾。
当时江逾白说："瑕疵才是瓷器真正的灵魂。"
此刻他吐出的血在雪地上凝结成冰珠，股权转让协议在风中碎成纸蝶。
苏映雪握着那把淬毒的匕首，突然笑出眼泪："你爸当年给我注射的神经毒素，滋味可比这痛快多了。"
暴风雪吞没枪响的瞬间，她扑倒江逾白滚下冰隙。
黑暗中有萤火虫般的蓝光浮动，是当年他送她的荧光釉料在伤口处发亮。手机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前，江逾白用血在冰壁写下"J&S"，像年少时在江堤刻下的誓言。
4
搜救队找到他们时，苏映雪的左手与江逾白的右手冻在一起。
法医掰开交握的手指时，她掌心的老式怀表突然响起音乐——那是江逾白二十岁生日时，他们躲在窑厂录的《青瓷谣》。
林晚棠在保释期间吞了翡翠镯子的碎片，看守所监控拍到她最后的神情，竟与江父坠楼前的微笑如出一辙。
结案那日，苏映雪将修复完好的冰裂纹瓶沉入初遇时的江底，釉面映出的极光比雷克雅未克的更悲怆。
5
十年后的梅雨夜，苏映雪在琉璃工坊里突发高烧。
恍惚间看见江逾白穿着校服倚在窑炉旁，鬓角染着霜却还在笑："要不要再赌一次窑变？"
火焰吞噬意识前，她终于听清怀表里藏着的后半段录音。
当年江逾白在生日歌结束后轻声说："等极光降临那天，我要在冰教堂娶我的青瓷姑娘..."
晨雾漫进工坊时，烧窑温度达到了1600℃。
开窑的瞬间，所有瓷器都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
学徒们惊叫着后退，只见苏映雪安睡在窑炉深处，怀中抱着未完成的冰裂纹婚戒，嘴角凝着十七岁那年的笑。
那天晚上的雷克雅未克出现了罕见的黑极光。
江逾白看见白发苍苍的苏映雪在冰海深处呼唤他。
江逾白没有丝毫犹豫，哼着走调的童谣渐渐向苏映雪走去，随她一同沉入深渊。
咸涩的海风掠过他胸前的怀表，泛黄的照片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