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的贡院槐香正浓，陆清晏指尖抚过密封的卷袋。蜡封处细微的针孔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她突然将卷轴浸入冰水："蜡中有铁屑！"
顾衍接过浮起的铁屑细辨："磁铁矿粉，看来有人要往考场运铁器。"他扯开卷袋夹层，掉出片薄如蝉翼的钢片，"武举的箭簇模板，混在文试考卷里。"
萧晨倒挂在梁上抛下名册："今年秋闱增设'算科'，但算学博士李昉三日前暴病。"银丝手套展开染血的《缉古算经》，"真正的死因是颈后三寸的透骨钉。"
子时的翰林院典簿厅，陆清晏用铜尺丈量书架间距。第三列第七格的灰尘分布异常，她突然按下《九章算术》的书脊，暗格弹出一叠朱卷——每份考卷的算题旁都画着弩机图样。
顾衍将朱卷铺在日晷台上，未时三刻的日光穿透纸背，显出水纹密语："午门值戍，震三兑七。"萧晨的银丝缠住晷针："是奇门遁甲方位，对应武库司的轮值表。"
韩昭踹开武库大门时，三十架新式床弩正在装车。顾衍铁尺敲击弩臂："《营造法式》规定柘木为材，这些却是易裂的杉木。"他忽然劈断弩机，内部齿轮刻着赤狄狼图腾。
"好一招偷梁换柱。"陆清晏展开秋闱名录，"中举的算科生员，父辈多在将作监任职。"她蘸墨在名单画圈，"这些人的宅邸，上月都购入大量杉木。"
暴雨骤降，顾衍盯着檐角铁马："秋闱后三日恰逢武库换防..."他突然抓住韩昭，"速查兵部递补名录！有人要趁换防时用劣弩替换城防器械！"
贡院明远楼上，萧晨的银丝在暴雨中织成罗网。三名黑衣人携卷宗跃上屋脊，却被他截住去路："用《墨经》光学原理在卷面做标记，倒是新鲜。"
陆清晏破译的密语指向北郊铸铁坊。顾衍踹开熔炉房门的刹那，二十名工匠正将城防弩机回炉重铸。韩昭的横刀架在工头颈间："谁指使的？"
"是...是算学题！"工头颤抖着交出纸条，上绘繁复的几何图形。陆清晏用规尺量取角度："这是瓮城弩台的结构图，标注的全是承重弱点！"
子夜惊雷炸响，顾衍望着重新浇筑的弩机冷笑："在秋闱算题里藏城防图，倒是省了细作冒险测绘。"他突然劈开半凝的铁水，露出未融的赤狄箭镞。
九月十五的漕运码头，顾衍盯着新造的二十艘"金鳞船"。这种平底快船本该用于抗倭，此刻却吃水异常深沉。陆清晏的算珠在甲板疾走："载重超官定数额三千石！"
萧晨潜入货舱，银丝撬开贴着"苏绣"封条的木箱。寒光乍现——竟是铸好的横刀，刀柄缠着户部签发的茶引票据。
"倭寇拿着大昭茶引，海防卫所形同虚设。"顾衍碾碎票据，"该去会会那位'清正廉洁'的市舶司提举了。"
提举衙门后堂，五十口樟木箱整齐码放。陆清晏划开箱底夹层，滚落的不是白银而是硝石。她突然掀翻灯台，火苗顺着硫磺痕迹窜成八个大字——"王师北定，日月重光"。
顾衍踹开钦天监观星台时，监正正在擦拭浑天仪。萧晨的银丝缠住他手腕："借修缮之名调整黄道标尺，让朝廷误判秋分时辰——好为叛军开城门争取时间？"
陆清晏展开《大统历》修正稿："秋分时刻延后两刻，武库换防就会与漕船进港重叠。"她突然将历书浸入药水，显出的赤狄文字令众人变色——"朔月攻城"。
韩昭的玄甲骑兵撞开城门时，三十艘金鳞船正鼓帆而来。顾衍立在箭楼上挽弓如满月，鸣镝撕破夜空："放闸！"
千斤铁闸轰然坠落，首船在江心断成两截。第二艘船却突然散架，数百根圆木顺流首冲水门——每根木料都刻着工部批准的"防汛专用"烙印。
"截流木！"陆清晏挥动令旗，两岸民夫拉动预埋的铁索。浮木撞上铁网迸出火星，顾衍却瞳孔骤缩——木材中空处迸射出的不是火花，而是赤狄火箭！
萧晨的银丝在城楼织成防火网，转头望向浑身浴血的顾衍："工部批了五千根截流木，这里只烧了三百根。"
"余下的在哪儿？"顾衍劈落流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暴喝，"开阳门！今日是漕粮入库的日子！"
寅时的开阳门粮仓浓烟滚滚，韩昭率死士撞开库门。堆积如山的麻袋轰然炸开，漫天谷糠里飞舞着带火的赤狄箭书——每张都盖着户部清吏司的骑缝章。
顾衍踩灭最后一点火星，从灰烬中拾起半枚玉珏。萧晨的银丝拂过残缺纹路："东海陈氏的族徽，看来我们该去会会那位致仕的老尚书了。"
残月西沉时，一骑快马冲破宫门。顾衍的密奏静静躺在御案，压着从陈氏宗祠取出的《海防图》——图纸边角处，赤狄文字与工部批文重叠成诡异的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