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时节的苏州染坊飘着靛蓝雾气,老染工陈三指捏着搅棍,突然发现染缸里浮起蛛网状血丝。他探身打捞时,整缸蓝靛突然沸腾,三百匹素绢在蒸汽中展开,每匹都显出血绘的运河暗道路线图。
"第七缸出事的靛料。"顾衍的指尖掠过绢面,冰凉的触感带着铁锈腥气,"《天工开物》载江南蓝草取色,这腥甜分明混着漠北狼血。"
韩昭的横刀劈开晾晒架,竹竿裂缝中簌簌落下整箱青铜算筹。每根刻痕都对应《九章算术》勾股定理,却拼出赤狄狼骑的布阵图。萧晨的银丝缠住飞落的素绢,撕裂处露出蒙学堂《千字文》活字暗纹。
子时的绣楼烛影摇红,绣娘阿碧的银针突然扎破指尖。血珠在凤穿牡丹图样上晕开,竟显出一串漠北文字。她慌乱撕开绣绷夹层,整卷《女诫》书页间簌簌落下铁蒺藜,每个倒刺都刻着工部匠作监印鉴。
"好一手'织锦藏锋'。"陆清晏竹伞尖挑起染血的绣线,"这双面绣的桑蚕丝里,掺了三成辽东铁线。"窗外忽起劲风,十八架织机同时暴响,三百枚淬毒梭子如蝗雨般射向众人。
顾衍旋身踢翻染缸,靛蓝液体在空中凝成八卦阵。韩昭的横刀劈断总控丝线,坠落的机杼零件显出血色星图——天权位正对顾衍后心胎记。
晨雾中的桑园飘着腐叶气息,顾衍的铁尺挑开蛛网,突然发现每片桑叶背面都有针孔。韩昭的靴底碾过土垄,翻出的不是蚕卵而是整排雷火弹,引信线缠着户部丈田麻绳。
"《农政全书》载江南桑田亩产三百斤,这土里的硫磺味..."陆清晏话音未落,三百名"蚕农"突然暴起,手中采桑钩竟是用漠北弯刀改制。
萧晨的银丝绞碎最先扑来的三人面皮,露出的黥面刺青让顾衍瞳孔骤缩——正是五年前漕运血案失踪的押运官。那人咬碎毒牙前嘶吼:"织造局的飞梭机..."
地动山摇间,整片桑林开始塌陷。顾衍劈开冒烟的树桩,树心空洞里整箱童工血书倾泻,最上层的粗麻布浸着靛蓝:"子时焚机"。
寅时的织造局机房蒸汽弥漫,顾衍的指尖抚过提花机铜钮。整排织机突然暴走,三百匹锦缎如毒蛇吐信般卷来。陆清晏的算珠击碎传动齿轮,爆出的零件刻着前朝将作监徽记。
"噬心蛊的母虫在此!"韩昭刀尖挑起织机底座的玉匣,金蚕蛊腹的七星烙印与顾衍胎记严丝合缝。萧晨的银丝绞碎经轴,整卷《永乐大典》残页飘落,墨迹遇蒸汽显出血色运河图。
地底突现铸铁轨道,滑动的不是丝线而是整箱漠北箭簇。顾衍的铁尺卡住机关枢纽,青砖裂缝中突然升起三百尊青铜俑,手中竟持刻着《论语》的燧发火铳。
破晓时分的运河浮着血沫,顾衍将母亲遗留的绣帕投入激流。素绢遇水显形,竟拼出完整的《江南丝路堪舆图》。陆清晏展开泛黄的《蚕书》,墨迹沿着朝霞轨迹蔓延:"这局棋真正的经纬,在织娘挑灯时熬红的眼眶里。"
韩昭劈开最后一道织机,整箱蒙童描红帖随晨风翻卷。最上层的宣纸被血渍浸透,字迹却愈发清晰:"锦绣文章,不在金殿策论,在绣娘刺破指尖的嫣红。"
惊雷劈中织造局匾额时,顾衍的胎记与水面倒影完全重合。三百里外的幽州城楼上,幸存的织娘正用染血丝线在战旗绣莲花纹,每针都映着旭日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