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时节的景德镇窑场飘着松烟，把桩师傅老余头突然摔碎手中的试火照。本该泛青的瓷片断面渗出蛛网状靛蓝，他俯身细看时，整座龙窑突然闷响，三百件待烧的贡瓷在匣钵中爆出毒烟。
"第七窑出事的祭红釉。"顾衍的铁尺挑起碎瓷，釉面冰裂纹里嵌着青铜碎屑，"《陶说》载铜红釉需用珊瑚配釉，这腥气分明混着漠北狼血。"
韩昭的横刀劈开窑砖，裂缝中簌簌落下整箱童工血书。最底层的粗陶片上，稚童用竹签刻着"子时焚窑"，字痕与幽州矿洞的凿痕如出一辙。
子时的画坊飘着苏麻离青的苦香，画师阿青的毛笔突然炸毛。甩出的青花料在宣纸上漫开，竟显出一串赤狄文字。他慌乱撕开《景德镇陶录》封面，夹层里整排淬毒瓷针随书页散落，针尾刻着工部特制火漆。
"好一手'釉里藏锋'。"陆清晏竹伞尖掠过未干的钴料，"这青花分水法的浓淡层次里，藏着《九章算术》的勾股定数。"窗外忽起阴风，十八架辘轳车同时暴转，三百枚利坯刀如飞蝗般激射。
顾衍旋身踢翻釉桶，靛蓝液体在空中凝成河图阵。萧晨的银丝绞碎传动皮带，坠落的陶轮零件显出血色星图——玉衡位正对顾衍左肩胎记。
晨雾中的高岭矿山飘着血腥，矿工王老五的铁镐突然卡在岩缝。拽出的不是瓷石而是半具童工尸骸，死者口中含着的试照子泛着妖异紫光。"造孽啊！"他抡起镐头砸向岩壁，整片山体突然塌陷。
韩昭的横刀劈开滚落的瓷土，三百枚雷火弹裹在《孝经》书页里显现。陆清晏蘸取山泉涂抹岩壁，隐形药水显出的运河图与顾衍胎记纹路严丝合缝："这矿脉走向暗合紫微垣星位。"
萧晨的银丝缠住欲逃的矿监，撕下的面皮下竟是三年前暴毙的督陶官。那人咬碎毒牙前嘶吼："太后的妆奁暗格..."
寅时的镇窑火龙吞吐烈焰，顾衍的指尖掠过测温孔。整排匣钵突然爆裂，三百件青花瓷如毒蜂倾巢。陆清晏的算珠击碎飞旋的瓷片，露出的釉下彩绘竟是完整的幽州布防图。
"噬心蛊的母虫在此！"韩昭刀尖挑起窑神像手中的玉圭，金蚕蛊腹的七星烙印与顾衍胎记完全契合。萧晨的银丝绞碎供桌，整箱《天工开物》残页飘落，墨迹遇高温显出血色盐道图。
地底突现瓷胎密道，滑动的不是坯体而是整箱漠北箭簇。顾衍的铁尺卡住窑变机关，砖缝中突然升起三百尊陶俑，手持刻着《孟子》的燧发火铳。
破晓时分的昌江浮着瓷粉，顾衍将母亲遗留的釉药方投入激流。靛蓝的配方遇水显形，竟拼出完整的《海上瓷路堪舆图》。陆清晏展开泛黄的《陶记》，墨迹沿着窑烟轨迹蔓延："这局棋真正的窑变，在匠人跪拜火神时滴落的汗珠里。"
韩昭劈开最后一道匣钵，整箱蒙童泥塑随晨光显现。最上层的陶偶被烈火烧裂，裂纹却愈发清晰："青白之德，不在御窑贡品，在窑工烫伤掌心的茧纹。"
惊雷劈中御窑厂匾额时，顾衍的胎记与窑火倒影完全重合。三百里外的幽州城楼上，幸存的画工正用霁蓝料在箭垛书写"清正"，每笔都映着朝阳的金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