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卢龙塞浸着铁锈与血污,顾衍的靴底碾过箭楼台阶的碎甲。铁尺刮过垛口新砌的条石,青灰色浆体里掺着金丝:"《营造法式》载边关用灰当取硬土,这金丝是赤狄王庭祭祀用的缠魂线——"他猛然回身,铁尺击飞三支弩箭,"看来有人把要塞当祭坛!"
陆清晏的竹骨折伞掠过烽燧残垣,伞骨机关弹出的铜针在夯土墙钉出二十八宿图。韩昭劈开地窖铁门,霉味中混着奇异药香,萧晨的银丝绞碎陶罐封泥,深褐粉末簌簌而落:"南疆断肠草混漠北狼毒,噬心蛊的解药。"
"不是解药,是更烈的蛊引。"陆清晏蘸取粉末在青砖勾画,"看这结晶纹路——赤狄巫师改良了配方,中蛊者见血即狂。"
惊雷劈开乌云,关外忽起狼嚎。顾衍的铁尺刺入暗渠裂缝,勾出半截青铜齿轮:"前朝镇水兽的机枢部件,这类东西该在..."他瞳孔骤缩,"白河改道的图纸在杨烈书房出现过!"
杨府灵堂的白幡无风自动,陆清晏的竹伞尖挑开棺椁夹层。泛黄的《治水策》边角染着指血,浸入灯油后显出赤狄密文:"辰时三刻,蛟龙出。"
"不是时辰,是机关暗语。"她指尖划过书页裂痕,"《鲁班书》载‘蛟龙出海需断离位’,炸点在此处!"伞柄铜钉突然射向佛龛,机关转动声里密室洞开。
韩昭的横刀劈碎楠木箱,整箱的雷火弹引信刻着工部密文。萧晨的银丝缠住梁上黑影,扯下的却是杨夫人贴身侍女:"耳后黥面是赤狄死士,但裹脚布绣着宫中纹样。"
暴雨砸在青瓦上,顾衍的铁尺抵住杨夫人咽喉:"三年前你送杨总兵的护心镜,内侧刻着赤狄水文图——这出未亡人的戏,该落幕了。"
"顾大人可知..."杨夫人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黥着狰狞狼头,"他们在我女儿头骨里种蛊,那孩子才七岁..."
子时的白河暗渠回荡着诡异水声,陆清晏将桐油浸泡的纸船放入水流。荧蓝火焰窜出三丈,照亮水下森然林立的铁戟阵——每柄铁戟都穿着玄甲卫残骸。
"去年失踪的巡河队。"萧晨银丝挑开尸首战袍,腰牌编号与兵部名册吻合,"杨烈亲卫被制成拦河桩,好一招杀人诛心。"
顾衍的铁尺劈开闸门青苔,前朝治水碑文裂痕间嵌着赤狄密函:"引洪峰灌帝京,换郡主性命..."他猛然踹向机括,"清晏,重排《九章》均输阵!"
"坎位转乾三,开巽门泄洪!"陆清晏的算珠嵌入石缝,地底传来巨石移动的轰鸣。韩昭的横刀突然颤抖——暗流中浮起的楼船残骸上,钉着其兄韩明的半截佩剑。
蓟州校场的点将台泛着黑血,顾衍掀开"英烈祠"匾额后的暗格。三百枚染血的玄甲卫腰牌倾泻而出,每枚背面都刻着"肃贪未尽"。
"三年前的军饷案..."陆清晏将腰牌浸入药汤,显影的账目首指户部尚书,"杨总兵早将罪证刻在将士遗物上!"
萧晨的银丝绞碎地牢铁锁,火把照亮墙上的血书。韩昭的指节捏得发白——其兄韩明最后的手书,竟是用断指蘸血写的赤狄据点图。
"阿兄说忠义不在史书..."他扯下战袍覆盖尸骨,"在百姓锄头下的太平年!"
暴雨中的帝京城墙渗着水痕,顾衍立在溃堤处冷笑:"工部侍郎好手段,前朝镇水兽改作泄洪闸——这滔天洪水,冲得掉你手上血债么?"
"成王败寇!"侍郎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赤狄特有的鹰目,"你们汉人最重忠孝,可知我父兄被杨烈..."
"冤有头债有主!"顾衍斩断他怀中引信,"百姓的命不是你们复仇的筹码!"
地动山摇间,陆清晏的竹伞在堤坝撑开星图:"坎六转震九,巽门开——!"洪水咆哮着改道,冲垮赤狄暗桩。萧晨的银丝在浪尖织网,兜住顺流而下的赤狄艨艟。
晨曦穿透太庙残窗,顾衍将赤狄盟约掷入香炉。陆清晏展开重绘的《山河志》,新墨勾勒的疆界清晰如刃:"真正的长城不在砖石,在田间老农的烟锅里,在蒙童诵读的《千字文》中。"
八百里加急战报突至:"南疆巫首暴毙,噬心蛊尽解!"
韩昭扯下叛军面甲,露出黥面下的真实面容:"是户部失踪的库吏,他们被..."
"噬心最毒,毒不过人心。"萧晨银丝挑出尸首耳后药囊,"但诸位可知?"他碾碎药丸,南疆特有的凤尾蝶翩然飞出,"蛊虫破茧那日,正是孽债偿清时!"
暴雨初歇,顾衍望着修复的镇水兽——三百尊兽首齐指北疆,口中玉珏拼成完整的《禹贡图》。陆清晏的算珠停在黄河故道:"该去会会那位‘治水能臣’了,他改的不是河道——是江山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