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汉水泛起奇异紫光，昨夜鏖战残留的星雾竟凝成透明水母状漂浮物。陆听雪用铁伞尖挑起一只，伞面星图突然映出三日前城西鼓楼街景——瘸腿说书人正在讲述《山海经》里的烛龙衔火。
"这不是星瘴，是荷兰人的'蜃影砂'。"慕云深青竹点破水泡，碎屑中露出半截刻着达伽马航线的铜管，"他们在用航海日志污染时辰。"
阿礁突然剑指东南方磁山。原本该随月相偏移的磁针竟定如磐石，剑身吸附的铜屑组成腓尼基字母——"亥时三刻"。
鼓楼街的晨雾里飘着焦糊味。周铜壶捧着破损的更鼓来找阿礁，鼓皮上留着五道爪痕："昨夜三更，这面宋制更鼓突然自鸣，震碎了七户人家的滴漏。"
慕云深用青竹丈量鼓腔，竹节渗出混着硝石的朱砂："《梦溪笔谈》载'雷纹鼓'，但此鼓榫卯嵌着葡萄牙火绳枪的击发装置。"竹尖挑开鼓环暗格，滚出三枚威尼斯玻璃珠，内封着会蠕动的星图。
陆听雪铁伞展开时，伞骨银铃突然齐鸣。她旋身跃上鼓楼飞檐，见十二时辰刻度盘背面爬满蛛网状铜丝——每处节点都嵌着半截折断的琴弦。
"《乐书要录》残谱？"慕云深指尖掠过琴弦，古调震落梁上积尘。尘雾中浮现出万历年间钦天监绘制的《候气图》，但节气线末端都指向襄阳码头。
阿礁剑鞘猛击铜壶滴漏，混着星砂的水流在青石板上凝成欧罗巴星座图。磁石剑突然吸附起满地铜钱，钱眼组成拉丁文警示——"当钟摆吞噬鼓点"。
申时三刻，码头货栈传来裂帛声。三十六个装着暹罗大米的麻袋同时爆裂，稻谷在空中凝成编钟阵列。慕云深青竹击打虚空，竹节渗出《律吕精义》记载的律管音阶。
"姑洗位！"陆听雪铁伞撑开《乐经》残卷，伞面星图与音阶共鸣。阿礁踏着商音飞掠，剑尖挑破最高处的"黄钟"位，稻谷突然化作带毒刺的机械蝗虫。
慕云深扯下道袍系带抛向江面，布条遇水竟成《礼记·月令》篇章。文字缠绕机械蝗虫组成新的律吕，虫群失控般撞向西班牙商船桅杆。帆布燃起靛蓝色火焰，映出暗藏的海妖星图。
"这不是普通音律阵，"慕云深接住坠落的铜制音锤，锤头刻着澳门圣保禄教堂的玫瑰窗纹，"他们在用格里高利圣咏的频率，篡改《礼记》记载的节气律！"
阿礁突然挥剑斩断缆绳。磁石剑吸附着铁锚飞向江心，锚链上缠满正在啃噬木料的青铜蠹虫——每只虫腹都嵌着半枚佛郎机火炮的撞针。
戌时暴雨，十二座谯楼铜钟自鸣。慕云深冒雨登上仲宣楼，见铜壶滴漏中浮箭倒流，刻痕渗出混着龙血的铅汞。
"坎宫休门在第七层水渠！"陆听雪铁伞插入引水槽，伞骨弹出郑和宝船用的分水尺。阿礁剑引雷电劈向铜壶，电光中浮现出荷兰商馆的日晷投影——晷针竟是用折断的明军火铳改造。
慕云深将青竹插入谯楼地基，竹身突然显现《河防一览图》脉络："他们在用黄河改道的原理，让襄阳水脉替西夷船队蓄力！"
暴雨中传来齿轮咬合声。阿礁踏着铜钟摆荡，见守夜更夫被青铜锁链缠入钟楼夹层，手中铜锣正化作带刺的浑天仪环。磁石剑劈开铁索时，剑身突然吸附起带血的葡萄牙银币——币面暗刻着泉州港潮汐图。
"陆姑娘，用《海潮辑说》的朔望算法！"慕云深抛出青竹制成的算筹。陆听雪铁伞展开时，伞面星图与银币纹路重叠，暴雨竟在空中凝成逆流的更漏。
七日后，阿礁在汉水码头发现异常漩涡。磁石剑吸附起沉船残骸中的铜制星盘，盘面用珐琅镶嵌着《武备志》缺失的潮汐篇。
"这是用《东西洋考》航线改造的凶器。"慕云深将星盘置于修复的浑天仪上，黄道带突然投影出马六甲海峡的暗礁图，"他们想让华夏水脉替西夷战舰开路。"
陆听雪调试新制的铁伞机关，伞骨间滑出半卷《顺风相送》针路图："看这星盘磁偏角，竟是用漳州月港的沉船铁重塑的。"
惊雷炸响时，周铜壶送来重铸的更鼓。鼓面用爪哇陨铁砂镶嵌出二十八宿图，轻叩则发出《诗经·七月》的节律。慕云深在鼓缘发现细微刻痕——竟是利玛窦手绘的《坤舆万国全图》残片。
临汉门茶肆里，阿礁用磁石剑挑开混着星砂的茶沫。说书人掏出个锡制响板："南洋带回来的'时辰铃'，摇三下能辨茶水时辰。"
陆听雪在夫人城调试铁伞，伞面《长江万里图》突然吸附雨中星尘。慕云深抛来油纸包："荷兰人藏的肉豆蔻，裹着鹿门山的葛粉。"
重建的谯楼顶层，慕云深用青竹丈量炊烟弧度。周铜壶搬来新铸的铜钟："掺了琉球海砂，您给测个宫商。"钟声荡开时，晚霞里闪过半截佛郎机帆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