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游园会的彩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程墨白站在哈哈镜迷宫的入口。扭曲的镜面将他的身影拉成诡异的长条，他忽然掏出六分仪测量镜面曲率，镀银玻璃的畸变率与货轮导航图上的经纬线偏差完全吻合。
"第三面凸面镜。"林清和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折射焦点落在旋转木马顶棚的彩球上，那里面藏有氯气罐的定位装置。"
程墨白挤过嬉闹的人群，耳畔突然响起八音盒变调的《欢乐颂》。他循声望去，卖棉花糖的小贩正用改装过的铜锅熬糖，焦糖味里混着极淡的苦杏仁气息。林清和挤到他身边，举起便携式气体检测仪："PM2.5浓度异常，西南风会把毒气吹向..."
话音未落，旋转木马的彩灯突然频闪。程墨白注意到每匹木马鬃毛的闪光节奏不同，他掏出父亲日记里夹带的摩尔斯密码表，发现灯光信号对应着"气压降至965百帕"的警告。
哈哈镜迷宫深处传来孩童的尖叫。程墨白撞开彩色玻璃门时，三个小丑正将锡制储蓄罐分发给孩童。他夺过储蓄罐用听诊器接触罐底，内部液体的晃动声显示容量与氯气临界值精确匹配。
"别按顶部的天使翅膀！"林清和用镊子夹住罐体边缘，"这是气压触发器，当外部压力..."
爆炸声从摩天轮方向传来，程墨白扑倒身旁孩童的瞬间，绿色烟雾在防护网上撞出涟漪。他这才发现整个游园会外围竖着透明玻璃幕墙，毒气被导向正在靠岸的英国领事馆游船。
解剖室的无影灯下，林清和拆解缴获的小丑服饰。菱纹刺绣的针脚间距忽密忽疏，她用游标卡尺测量后突然抬头："这是货轮螺旋桨的转速参数，换算成频率正好是氯气罐的共振点！"
程墨白将参数输入海关水文记录仪，屏幕上的声波纹路突然在某个节点剧烈震荡。他翻开三年前的货轮检修记录，发现螺旋桨曾在民国二十年九月十七日更换过——正是首航当天。
暴雨夜突袭码头仓库时，程墨白在生锈的集装箱里发现台老式放映机。胶片盘上标注着《基督山伯爵》，但放映出的画面却是父亲在海关检验货轮的影像。当放到七分七秒时，画面突然出现雪花噪点，同步录音里响起陆远樵的冷笑："令尊就是在这个时间点签的字。"
林清和用光谱仪分析胶片涂层："硝化纤维基底里掺了硫磺粉，遇到高温会自燃。"她突然用镊子夹起片头残缺的齿孔，"这些手工打孔的位置，对应货仓毒气阀门的坐标。"
圣约翰大学档案馆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程墨白翻开1932届毕业生纪念册，陆远樵的学籍照被人用红笔圈出，页脚粘着半张当票。当票编号317209的钢印下，隐约可见荣昌商行的船锚水印。
"这枚怀表是毕业纪念品。"林清和用紫外线灯照射当票存根，"表链暗格里的微缩胶卷显示，陆远樵退学是因为私自改造实验室的制冷装置。"
程墨白突然抓起游园会平面图，红铅笔圈出喷泉的位置。他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第七实验室"，正是当年研究低温流体的机密项目。喷泉池底的鹅卵石突然让他想起什么，掏出液氮罐朝水面泼去。
白雾散尽时，池底显露出青铜齿轮的轮廓。程墨白潜入刺骨的冰水中，摸到齿轮组中央卡着的锡制士兵——士兵手中的长矛指向海关钟楼方向，矛尖刻着经纬度坐标。
缉私队的快艇切开江面浓雾，程墨白站在船头用六分仪校对方位。当指针停在31°14'12"N时，声呐显示屏突然出现船骸轮廓。他穿戴潜水服跃入江水，手电光束里浮现出荣昌货轮的锈蚀船体。
货仓深处的防水柜里，二十八本实验记录浸泡在甘油中。程墨白翻开最上面那本，父亲的字迹突然刺痛双眼："今日发现玩具枪改造图纸，陆远樵以孤儿院供暖为名申请液氮配额..."夹页里的照片上，孩童们正将锡制士兵投入募捐箱。
解剖室的离心机嗡嗡作响，林清和从潜水服缝隙提取到蓝色结晶。"这是西氧化三钴，常用于玻璃脱色剂。"她将光谱图递给程墨白，"但在低温下会变成氯气反应的催化剂。"
程墨白猛然想起游园会喷泉的青铜齿轮，转身冲进证物室。齿轮齿槽里残留的蓝色粉末在显微镜下显出立方晶体结构——正是西氧化三钴的低温形态。
暴雨如注的深夜，程墨白带着巡捕队包围陆府老宅。踹开书房门时，留声机正在播放《基督山伯爵》的复仇独白。他掀开墙上的航海图，后面藏着父亲遇害当天的气压记录表，所有数据都画着血红的叉。
"令尊至死都在维护海关的声誉。"陆远樵的声音从密道传来，"可惜他不知道，那些玩具枪..."
爆炸震落房梁时，程墨白扑向书桌上的地球仪。掀开北极圈盖板，里面是微型氯气装置，压力表指针停在965百帕。林清和用液氮冻结触发器的瞬间，发现地球仪经度线与哈哈镜的折射角完全重合。
晨光染红黄浦江时，程墨白在码头截获最后一批"慈善物资"。撬开贴着圣经封皮的木箱，成捆的《儿童画报》里夹着父亲未寄出的家书："…见字如晤，近日察觉陆氏以慈善之名行龌龊之事，所涉孩童众多，恐遭灭口…"
林清和用显影液涂抹信纸背面，浮现出二十八个氯气装置布点图。每个标记旁都画着天使翅膀符号，与游园会储蓄罐的纹路如出一辙。程墨白突然掏出怀表，分针与时针即将在九点重合——大光明戏院的终场铃声就要敲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