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南京路湿气氤氲，程墨白举着油纸伞走过"王星记"伞铺，忽然听见竹骨爆裂的脆响。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学生踉跄跌出店门，手中二十西骨绸伞的伞面渗出靛青色液滴，落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孔洞。
"别碰伞柄！"林清和甩出铜尺击落绸伞，死者虎口处的竹刺己呈紫黑色。程墨白用银针挑起伞面桐油："松烟里掺了钡盐，遇水汽生成硫化钡毒雾——好阴损的杀人伞！"
账房先生抖着算盘珠交代："这批杭纺伞面是东亚贸易上月订的，说是要送给金陵女中的毕业生..."他忽然捂住喉咙，伞骨榫卯间簌簌落下赭色粉末。程墨白掰开伞骨夹层，紫竹管中嵌着玻璃毛细管，紫外线灯下泛着鬼火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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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厢的伞坊里，八旬老匠人吴二指正在给湘妃竹伞骨抛光。他突然抄起鲨鱼皮锉刀猛刮伞头："这六年陈的毛竹不对！"刮落的竹粉遇雨水竟凝结成珠，在桐油灯下折射虹彩。
"他们在防蛀剂里掺了砷霜。"林清和将竹粉投入试管，"这种七彩光泽实为砷化物结晶，接触汗液会释放砷化氢。"她掀开后院晾晒的绸伞，二十八把油纸伞正渗出紫黑色桐油。
程墨白用角刀剖开伞骨，夹层里嵌着蜂窝状铅网。X光片显示铅网排列成菊纹，每个孔洞都塞着米粒大小的瓷珠。"这是铅同位素隔离层，"林清和检测辐射值，"瓷珠里装着镭盐，整把伞就是移动放射源。"
法租界巡捕房证物室，青竹伞在盖革计数器下噼啪作响。程墨白用鲁班尺丈量伞骨间距："按《天工开物》记载的制伞法，这些放射性物质本应藏在裱糊层下，遇体温就会缓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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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闯虹口伞厂时，桐油味混着硝烟刺鼻。林清和用听诊器贴住蒸汽压力机，突然拽过程墨白侧翻。一支毒镖擦着鬓角钉入木梁，镖尾磷粉引燃硝化棉库存。
"当心粉尘爆！"程墨白踹翻防火沙箱截断火势，货架后暗门吱呀洞开。穿防化服的技师正往伞面涂刷乳白色涂料，反应釜上的菊纹泛着冷光。林清和劈手夺过刷子："丙烯酸树脂？这年代哪来的高分子材料！"
技师突然咬破衣领，程墨白用伞骨卡住其下颌："东洋忍术该换新花样了。"地上滚落的怀表内，显微胶片显影出静安寺藏经阁梁架图，《大藏经》函套处标着血红叉号。
暴雨中突袭杨树浦码头时，蒸汽压缩机正将竹料压成薄片。程墨白撕下墙上的《支那伞艺改良计划》，发现宋代《清明上河图》中的伞骨制式与沈墨斋密码暗合。三菱商社理事举着钢骨伞狞笑："等梅雨季庙会时，这万把毒伞会让全上海在烟雨中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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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有节，岂容倭寇作祟！"吴二指带着学徒撞开通风口，二十八把伞骨蘸解毒剂刺入反应釜。程墨白挥斧斩断蒸汽管，滚烫的桐油淋在合成涂料上，竟还原出天然竹纹。
林清和将硫磺粉撒入离心机，放射性溶液瞬间凝固成琥珀色。"知道为何明代油纸伞能百年不腐？"她踩碎化学药剂瓶，"因真材实料经得起风雨，不像你们用邪术伪造坚韧！"
理事拔刀劈向伞架，程墨白甩出湘妃竹伞击中刀背。飞溅的竹屑在伞面上划出《考工记》残篇，割破的合成层下露出沈墨斋用鱼胶粘着的星宿图。"看见了吗？"他指向北斗方位，"华夏的匠心传承，岂是尔等魍魉能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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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的伞坊飘散着新糊桐油的清香。吴二指将混着解毒剂的柿漆涂上伞面，裂纹处渐显《营造法式》的斗拱纹。程墨白抚过修复完好的青竹伞，在伞头处触到用蜂蜡封着的《梓人遗制》残页。
"这才是真正的匠道。"老人指着残页中被朱砂圈点的段落，"以伞骨藏解药，遇毒素自会相克——沈先生改良的防毒术，原来刻在这些老物件里。"
林清和将实验数据封入紫檀匣，忽见匣底阴刻着河图数理。破译后的卦象指向龙华寺藏经楼，功德簿的捐伞名录里，"三菱商社"西字竟与十二年前失踪的营造学社理事笔迹重叠。
外滩海关钟声惊起雨燕，程墨白望向和平饭店的铜门。雨帘顺着装饰纹路流淌，倒影中依稀可见宋代《踏歌图》里的油纸伞，在霓虹灯下流转成千年光阴的水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