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药碗升腾的热气里氤氲成纱,蝶儿望着翡翠轻手轻脚退出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着烈焰后颈新结的血痂。
昨夜他抱着她说起离日公主的异香时,喉咙里滚动的颤音像烧红的铁烙在她心上。
"那西域调香师的血脉..."烈焰的呼吸拂过她锁骨,玄色寝衣下透出龙纹金砂的微光,"竟能唤醒我体内蛰伏二十年的蛊毒。"
窗外的冰棱突然迸裂,惊得蝶儿回神。
怀中人忽而攥紧她的青丝,眉间梵文印记泛出妖异的紫。
她忙将掌心覆在他天灵穴,守宫砂沁出的金雾裹住两人发梢纠缠处新生的蛊丝——昨夜情蛊反噬时,这些细如蛛丝的活物正试图钻进她的七窍。
"三郎莫怕。"她咬破舌尖将血珠点在他唇缝,看着那抹殷红被苍白的唇色吞没,"妾身在这里。"
暮色西合时,檐角的冰棱又凝结出霜花。
蝶儿将浸透毒血的纱布丢进炭盆,望着青烟中浮现的西域图腾发怔。
烈焰突然从身后环住她,温热的掌心覆在她腕间守宫砂上:"离日公主送来的熏香,能催动我体内蛊毒发作。"
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耳垂,带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战栗。
蝶儿转身捧住他的脸,发现那双总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泛着蛇类的竖瞳金光:"王爷与她独处时..."
"她颈后的赤蝎刺青会动。"烈焰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就像二十年前,在父皇寝宫见到柔妃尸身上的..."
铜漏声惊碎了未尽的话语。
蝶儿将安神香填入错金博山炉,看着袅袅青烟缠住丈夫紧蹙的眉峰。
当更鼓敲过三更时,她忽然察觉枕边人呼吸凝滞——烈焰额间金砂纹路正疯狂游走,在幔帐上投射出西域文字的形状。
"王爷?"她慌忙起身,却见烈焰猛然睁眼,瞳孔中映出满地翻滚的黑雾。
那些雾气凝成戴金铃的赤足,正是三日前离日公主踏进王府时铃铛晃动的韵律。
五更梆子响彻庭院时,蝶儿在血腥味中惊醒。
锦被上散落着碎裂的玉佩残片,两枚残缺的龙鳞纹正在晨曦中渗出淡金血珠。
她赤足奔到廊下,看到珍珠正用银剪绞断一丛爬满蛊虫的合欢枝。
"王爷寅时就被宣进宫了。"翡翠捧着朝服追出来,衣襟上沾着昨夜煎药时溅上的褐渍,"说是西域使团急着返程,陛下要商议..."
蝶儿突然抓住雕花栏杆。
西南角的天空堆积着铁锈色的云,云层缝隙里漏下的光斑正拼凑出西域占星图中的蛇女图腾。
她想起昨夜烈焰梦中呓语,说离日公主发间的金蛇簪会吞吃烛火。
而此时百里外的驿馆密室内,鎏金香炉正吐出靛青烟雾。
离日公主将染血的银刀插回蛇皮鞘,看着地上抽搐的侍卫冷笑:"都说龙三公子百毒不侵,怎么连个赝品都受不住?"
她腕间七重金铃叮当作响,惊醒了铁笼里吐信子的花斑蛇。
侍女跪着捧上琉璃盏,里面盛着的赫然是小侍卫心口取出的热血,此刻正诡异地凝结成蝎子形状。
"去把昨日试药的婢女拖来。"公主指尖弹在琉璃盏上,看着血蝎子痛苦翻滚,"告诉父王再宽限三日,本公主要用真正的并蒂蛊血..."她忽然噤声,因为笼中毒蛇突然集体朝北叩首——那是王府的方向。
窗棂缝隙漏进的风卷起案上黄麻纸,纸上朱砂绘制的符咒正渗出淡金液体,渐渐晕染成并蒂莲的轮廓。
离日公主猛地攥碎符纸,任由掌心血珠将莲花染成妖异的赤红。
密室青铜灯盏爆出两粒火星,离日公主捏着父王催归的密信在金砖上踱步,七重金铃在踝间撞出凌乱的响。
鎏金香炉里靛青烟雾忽而扭曲成蛇形,映得她颈后赤蝎刺青的尾钩微微。
"殿下,人带来了。"侍女跪伏着推开暗门,寒气裹着少年侍卫踉跄的身影跌进暖阁。
小侍卫后颈还粘着昨夜值勤的霜花,此刻被地龙烘成水痕,洇湿了孔雀蓝衣领。
离日公主用银刀挑起少年下巴,看他瞳孔里映出自己发间游动的金蛇簪。
西域罗刹花的甜香从她袖口漫出:"闻过沙漠红莲吗?"刀尖划过少年翕动的鼻翼,在他急促的呼吸里抖落朱砂粉,"这花开在情人血染的绿洲,能让羔羊变成豺狼。"
琉璃盏中的血蝎突然剧烈抽搐,婢女捧着铜盆的手开始发抖。
离日公主将罗刹花粉吹进少年七窍,看着他眼底漫起赤色雾霭:"去,让咱们看看...龙三公子养出的蛊虫究竟爱吃什么。"
少年侍卫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绣春刀鞘撞碎了铜盆。
婢女被掐着脖颈按在波斯地毯上时,腕间银镯磕在镶金桌角,震得笼中毒蛇齐刷刷扬起三角头颅。
离日公主倚着软枕轻笑,指尖金铃铛晃出摄魂的韵律:"对,撕开这碍事的绢纱...让蛊虫尝尝处子心头血的味道。"
鲜血顺着婢女锁骨流进青金石地砖的缝隙时,琉璃盏中的血蝎忽然舒展肢体。
离日公主猛地坐首身子,发间金蛇簪吐出信子舔舐空气中的腥甜。
她看着婢女胸口的抓痕渐渐浮现金色纹路,突然挥刀割断少年侍卫的腰带:"继续!
要等到蛊纹爬上她的喉咙!"
更漏声被喘息碾碎成沙,笼中花斑蛇突然集体朝着少年侍卫叩首。
离日公主望着婢女颈侧成型的并蒂莲纹,刀尖突然刺穿少年肩胛:"够了。"她将染血的罗刹花丢进香炉,看青烟凝成带倒刺的荆棘缠住少年双脚,"从角门出去,沿着护城河走三里地...你会闻到沙漠红莲的芬芳。"
少年侍卫瞳孔己经涣散,机械地拖着血脚印没入风雪。
离日公主抚摸着婢女脖颈上发光的蛊纹,突然用银刀剜下一块皮肤:"告诉父王今夜子时焚香三柱,就说...真正的并蒂蛊找到了。"她将滴血的皮肉喂给金蛇簪,看着窗外惊飞的寒鸦笑得花枝乱颤。
与此同时,地宫深处的冰室里,太医正用玄铁钳夹住一条碧瞳毒蛇。
王后攥着鎏金佛珠的手突然一颤,看着蛇牙刺入琉璃盏的瞬间,盏底沉淀的金砂突然沸腾如熔岩。
"娘娘当心!"年迈太医慌忙用玉杵压住蛇头,毒血溅在冰砖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层层纱帐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王后扑到寒玉床前时,看见那人掌心血珠正凝成残缺的并蒂莲。
太医突然跪地叩首:"若要解这改良过的西域蛊毒,怕是得用天山雪莲佐以活人蛊血..."话音未落,冰室穹顶突然落下细碎雪砂,鎏金灯台齐齐暗了三寸。
王后望着渐弱的烛火,将凤钗抵在太医咽喉:"取不来雪莲,便用哀家的心头血养蛊!"
琉璃盏中的毒蛇血忽然泛起奇异金芒,在冰壁上投射出双生莲影。
太医盯着那光影颤声禀报:"或许...或许有人的血能催动蛊虫相争..."他话音未落,冰室东南角的铜漏突然倒流,寒玉床上的人猛然咳出带着金砂的血块。
王后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太医将蛇血混入紫参汤。
当琉璃药勺碰触到那人苍白的唇瓣时,冰室穹顶的夜明珠突然迸裂,碎玉如雪纷扬落在鎏金佛龛前,惊醒了沉睡多年的莲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