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柩,药炉里最后一点残香在铜兽香囊里断断续续地呜咽。
烈焰跪坐在雕花拔步床前,玄色衣袖浸透了蝶儿枕边蜿蜒的冰水,那些凝结在锦缎上的霜花正顺着他的掌纹渗入骨髓。
"王爷..."翡翠捧着鎏金暖手炉跪在幔帐外,见那抹玄色身影恍若未闻,只得将目光投向床榻间苍白的女子。
蝶儿睫羽上未化的冰晶在烛火下折射出细碎银光,仿佛昨夜那场大雪仍在她眉目间簌簌飘落。
烈焰忽然攥紧腰间玉佩,暗红血迹顺着盘龙纹路滴在青玉枕上。
伽蓝香混着血腥气在幔帐间蒸腾,他俯身将脸埋进妻子颈窝,喉间溢出的哽咽被窗外骤起的梆子声割得支离破碎。
蝶儿垂在锦被外的指尖轻轻抽动,腕间守宫砂却突然迸出火星,将缠在上面的银丝烧成赤金色灰烬。
"退下!"
当第七颗火星溅落在地砖上时,烈焰猛地挥落翡翠手中的药盏。
瓷片在青砖上炸开的刹那,他后颈突然浮现金砂脉络,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皮肉下奔涌。
守在外间的福嬷嬷刚要掀帘,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灼得倒退两步——王爷束发的玉冠正在融化,滴落的金液在幔帐上灼出焦黑的龙形。
蝶儿在混沌中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灼热。
她的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守宫砂在肌肤相贴处发出濒死的尖啸。
有滚烫的液体落在她锁骨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泪,金砂灼烧的焦糊味里混着那人破碎的喘息:"为什么偏偏是你..."
幔帐被狂乱的气流撕成碎片,月光从破碎的窗纸间涌入,照见烈焰眼中游走的赤金纹路。
蝶儿艰难地仰起头,望见丈夫眉心浮现的龙鳞正片片剥落,暗红血珠悬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梵文。
她咬住舌尖咽下痛呼,任由对方失控的啃咬在肩头绽开血色冰花,恍惚间听见多年前母妃宫里的合欢树在风雪中折断的声响。
"龙三郎..."
当这个尘封二十年的称呼从染血的唇间溢出时,烈焰瞳孔骤然紧缩。
悬在半空的血珠同时炸裂,伽蓝香裹着黑雾从地缝中汹涌而出。
蝶儿腕间的守宫砂突然迸射金光,将缠绕在两人身上的黑雾灼成青烟。
烈焰后颈的金砂脉络寸寸断裂,在坠落的瞬间被女子冰冷的怀抱接住。
"妾身在这里。"
晨光刺破窗棂时,蝶儿睫羽上的冰霜正化作细雾蒸腾。
她望着怀中沉睡的丈夫,指尖抚过他眉间新添的伤痕——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梵文灼烧的印记。
檐角融化的冰棱坠落在青砖上,溅起的水珠映出窗外百年合欢光秃的枝桠,那些嶙峋的阴影正在院墙上拼凑出新的卦象。
当翡翠捧着重新煎好的汤药进来时,正看见王爷将脸埋在王妃颈窝沉睡。
交叠的玄色衣袖下,两枚残缺的玉佩正渗出淡金血珠,在晨光中凝成并蒂莲的形状。
而无人察觉的床褥缝隙里,昨夜被守宫砂烧毁的情蛊残骸,正悄悄攀上蝶儿垂落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