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老萨米身后阴影中的那个灰西装男人，极其轻微地向前挪动了半步。没有言语，但那无声的动作带来的压迫感陡增，像冰冷的刀锋抵在了维克多的后颈，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施压。
维克多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拢。他知道，单纯的辩解己经无效。对方之所以还愿意听他说这么多，一方面是可能调查过他的底细（包括在宠物医院的工作），另一方面，或许…是看中了他“尸体雕塑家”这个身份代表的价值？老萨米这种老狐狸，不会做无谓的谈话。
“所以，”维克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科莱昂先生打算如何处理我这个‘麻烦’？”
老萨米干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却毫无温度的笑意，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缝隙。“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更加锐利。“雷克和强森的事，需要一个交代。而你，维克多·赫胥黎，你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你的…专业能力，在某些时候，非常有价值。”
他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维克多，给出了两个选项：
“选项一：帮我处理一个‘问题’。弗兰克·卢卡斯。他盘踞在橡树镇和枫叶镇一带，和我斗了快十年了。以前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势力相当，谁也吃不下谁。但最近，”老萨米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怒意，“这个弗兰克，他坏了规矩。他好像搭上了警方某些人的线，连续破坏了我好几单重要的生意！这让我非常、非常不高兴。我需要他消失，彻底地、安静地消失。我知道，这对你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不算太难。你帮我‘解决’掉弗兰克·卢卡斯，雷克和强森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的费用。条件只有一个：事情办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
“选项二，”老萨米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寒冰，“就是现在。庄园后面的伊甸湖，风景不错，就是水有点深。选这个，省事。”
两个选项，清晰而残酷。一个是用命去换命，换取一线生机和自由（；另一个，是立刻终结。
维克多的大脑飞速运转。刺杀一个势力相当的对手首领，风险极高，一旦失败或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但拒绝，就是立刻死亡。老萨米的态度优雅，却步步紧逼，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他提到弗兰克勾结警方，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借口，但无论如何，这任务本身就是九死一生。
就在维克多权衡着这地狱般的抉择，书房内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
“叩、叩、叩。” 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书房内所有人都是一顿。老萨米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灰西装男人立刻无声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
门外传来管家刻意压低却清晰的声音：“抱歉打扰，老头子。哈蒙德警官带着人来了，说…有紧急公务需要见您。”
哈蒙德？警察？
老萨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那副深沉莫测的表情。他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维克多，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看来，”老萨米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沙哑，“我们的小镇警官，消息还挺灵通。维克多，你的选择时间…恐怕要被打断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有时间。”他对着门口方向，提高了些声音，“请哈蒙德警官稍等片刻。”
灰西装男人立刻领会，无声地打开了书房门，闪身出去应对。
书房内，只剩下老萨米和维克多。短暂的插曲并未缓解压力，反而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更多未知的涟漪。警察的突然到访，是巧合？还是与弗兰克有关？抑或…是针对此刻书房里的他？
维克多的心悬了起来，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冷静的面具。他看着老萨米，老头子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更加复杂难明的光芒，如同深潭下的暗流。谈判的砝码，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哈蒙德警官，他来做什么？是针对老萨米？还是…听到了风声，冲自己来的？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大约过了令人煎熬的十几分钟，书房门被再次无声地推开。灰西装男人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向老萨米颔首。
“老头子，哈蒙德警官坚持要见您，说是…例行巡查，顺便想向您了解一些关于近期镇上治安的情况。”灰西装男人的声音平淡无波，但维克多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不耐。“他们坚持要进来看看，说确保您的安全。我告诉他们您在会客，但他们说…可以一起聊聊。”
老萨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转瞬即逝，脸上又挂起那副深沉莫测的表情。他看向维克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我们的警官先生，对庄园的安全格外上心啊。维克多，看来我们的谈话得暂时告一段落了。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哈蒙德警官不会耽误我们太久。” 他话里的暗示很明显——警察是他打发走的，事情还没完。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了哈蒙德警官那刻意拔高、带着一丝官腔的声音：“打扰了，科莱昂先生！例行公务，例行公务！您知道的，最近镇上不太平，上面要求加强重点区域的巡查…”
随着声音，哈蒙德警官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其中一个是沉默的埃利奥特·瑞德，走了进来。哈蒙德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目光快速扫过书房，在维克多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转向老萨米。
“哎呀，原来科莱昂先生有客人啊？这位是…”哈蒙德故作不知地看向维克多。
“哦，一位…应聘园艺工作的朋友，刚在谈点细节。”老萨米轻描淡写地介绍，仿佛维克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园丁。
“园艺？”哈蒙德挑了挑眉，目光再次落到维克多身上，带着审视，“这位先生看着有点眼生啊。不是本地人吧？在哪儿高就啊？”他显然认出了维克多，也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园丁。
维克多站起身，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警官您好。维克多·赫胥黎，在枫叶镇的宠物医院工作。今天休假，正好看到科莱昂先生庄园在招临时园丁，过来看看机会。”他的谎话编得滴水不漏，语气自然得像真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