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走廊再次陷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紧绷的寂静。只剩下维克多、杰西卡、查理,以及那个用枪和力量掌控着他们生死的、神秘而危险的陌生人。
冰冷的枪口依旧紧贴着维克多的皮肤,死亡的威胁并未随着布雷特的退去而有丝毫减弱。魁梧黑影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漠然炭火的眸子,如同探照灯般,重新聚焦在维克多脸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维克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布雷特的退去只是暂时解除了一个危机,眼前这个持有武器、力量惊人且明显绝非善类的男人,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胁。对方提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显然是指那个维修间里的显示器,那里面播放的监控画面……到底是什么?走私?交易?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现在,” 黑影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如同砂纸摩擦着维克多的耳膜,“轮到我们聊聊了,哥们。” 他扣住维克多手腕的巨手微微用力,示意他转向那扇透出温暖火光的破旧木门。枪口依旧稳稳地顶着他的太阳穴,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带着你的小女友,还有那条……有点意思的狗,进去。”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维克多没有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枪口面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杰西卡和查理瞬间殒命。他极其缓慢地、顺从地移动脚步,同时用眼神示意杰西卡跟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杰西卡忍着剧痛,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向那扇门。查理紧贴在她腿边,警惕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个黑影,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更加深沉的呜咽,仿佛在积蓄力量。
门被黑影用脚无声地顶开得更大了些。一股混合着浓郁烟草味、劣质酒精味、汗臭味以及……某种更原始、更野性的气息,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门内并非彻底的黑暗,摇曳的橙黄色火光从里面透出,隐约照亮了一小片布满油污和灰尘的地面。
维克多被推搡着率先走了进去。杰西卡和查理紧随其后。
里面是一个比预想中更大的空间,像是由几个废弃的维修间打通改造而成。墙壁上挂着各种锈迹斑斑的工具、断裂的电缆,甚至还有几张褪色的、内容不堪入目的海报。角落堆放着成箱的廉价啤酒和罐头食品。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用废弃油桶改造的火炉正燃烧着,跳跃的火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也映照出空气中飘浮的灰尘。火炉旁边散乱地扔着几个破旧的睡袋和毯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火炉旁一张巨大的、布满划痕的木桌。桌上摊着一张极其详尽的手绘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复杂的路线和符号。地图旁边,散落着几包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白色粉末,还有几个压满了子弹的手枪弹夹!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几个不断切换的监控画面——正是维克多之前在缝隙里瞥见的工厂内外关键位置的景象!难怪他能提前发现维克多和布雷特!
但最让维克多心脏骤停的,是坐在桌后阴影里的另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极其瘦削的男人,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扶手椅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上稀疏的胡茬和一道狰狞的、从嘴角一首延伸到耳根的陈旧刀疤。他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枯瘦如同鹰爪,指尖正无意识地敲击着一柄插在桌面上的、刃口闪着寒光的猎刀刀柄。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浑浊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劣质威士忌气味。
当维克多三人被推搡进来时,瘦削男人微微抬起了头。火光映照下,帽檐阴影里,一双如同毒蛇般阴冷、毫无生气的眼睛缓缓睁开,毫无感情地扫过闯入者。那目光在维克多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杰西卡身上,最后定格在炸毛低吼的查理身上。那双蛇眼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异样光芒。
“雷克,” 控制着维克多的魁梧黑影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他朝着瘦削男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逮到几只迷路的小老鼠,还撞破了我们的‘生意’。” 他口中的“生意”,显然是指他们贩毒的勾当。
被叫做雷克的瘦削男人没有立刻回应。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吞咽声。他放下酒杯,枯瘦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刀柄,转而拿起了桌上一个打火机,他接着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
雷克的目光再次投向查理,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那蛇眼中的异样光芒更加明显了。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魁梧黑影——现在可以看清他是一个方脸阔口、眉骨突出、眼神凶悍的中年男人——极其轻微地摆了摆。
方脸男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扣住维克多的手和顶在他太阳穴的枪口依旧纹丝不动。他沉声道:“这只老鼠?”
雷克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杰西卡。查理似乎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全身的金毛竖得更首了,低吼声变得急促而充满警告,但它没有退缩,反而微微向前挪了一步,挡在了杰西卡身前。
维克多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叫雷克的瘦削男人,给他的感觉比用枪顶着他的壮汉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捉摸。
摇曳的火光在雷克那张枯瘦如骷髅的脸上跳跃,将他嘴角那道狰狞的疤痕映照得如同一条蠕动的蜈蚣。他浑浊的蛇眼死死黏在杰西卡身上,那目光仿佛带着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触感,一寸寸地刮过她因恐惧而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最终停留在她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喉咙里挤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带着浓重痰音的笑声:
“嘿嘿…长这么漂亮,现在弄死多可惜…” 他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指,虚空地抓握了一下,仿佛在掂量无形的猎物,“等会儿给她来一针,保管她比小猫还乖…陪咱哥俩好好玩玩…” 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淫邪光芒,那笑容让杰西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维克多的手臂。
“够了,雷克!” 控制着维克多的方脸壮汉——强森——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他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像看垃圾一样瞥了雷克一眼,“这批货今晚必须过湖!别他妈节外生枝!等钱到手了,你爱怎么玩是你的事,现在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的枪口依旧死死顶着维克多的太阳穴,力量没有丝毫松懈,但语气里的不耐烦己经溢于言表。显然,雷克的变态嗜好让他感到极度恶心和烦躁。
雷克脸上的淫笑瞬间凝固,如同劣质的油彩面具裂开一道缝隙。他蛇一样的眼睛猛地转向强森,帽檐下的阴影里射出怨毒的光。“你他妈管得着老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带着被忤逆的狂怒,“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上的猎刀刀柄,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毒蛇吐信的前奏。
强森脸上肌肉绷紧,下颌线如同刀刻。他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扣住维克多手腕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再看雷克,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而是将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在维克多脸上,带着一种看死物般的漠然。“先处理掉这个麻烦。” 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低沉,却蕴含着更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