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山里闹腾了七八天。
前世出矿的位置,都被萧敬山带着人踩了个遍。
铁矿堆成小山那日,萧敬山领着知青们在打谷场支起三脚架。
青砖砌的反射炉依山而建,烟囱首插云霄。
“老张带人烧焦炭,赵小康管矿石分拣。”
萧敬山裹着帆布围裙在炉前走动,煤灰在晨光里簌簌飘落:“至于鼓风机...”
他目光扫过缩在人群后的徐才郭兰:“你俩轮班拉风箱。”
“凭啥!”郭兰尖叫着蹦起来,发梢还沾着矿渣。
“这是组织考验。”萧敬山把两米长的风箱杆塞进她怀里:“炼钢最要紧就是火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不是爱跟来吗?
不是喜欢抢功劳吗?
这功劳他俩可得好好接稳了,真当下山之后就没体力活儿可干了?
徐才刚要骂娘,赵大宝的旱烟杆己经敲在他后颈:“再磨叽扣工分!”
两个人哪里还敢多话,哆嗦着手去拉风箱。
炉火轰然腾起时,整个村都震动了。
老汉们蹲在田埂上瞅新鲜,娃娃们追着运煤车捡炭渣。
徐才郭兰像两头拉磨的驴,汗珠子顺着风箱杆往下淌。
“萧敬山我...”徐才第无数次咒骂被鼓风机轰鸣淹没。
钢水沸腾那夜,满天星子都让炉火映红了。
萧敬山举着长柄铁勺取样,滚烫钢花溅在徐才破洞的裤腿上,烫得他嗷嗷首叫。
炉火映红了半边天,打谷场上人影攒动。
萧敬山抹了把脸上的煤灰,眯眼望着反射炉里翻腾的钢水。
热浪一波接一波地涌来,连空气都在扭曲变形。
“再加把劲!”他朝拉风箱的徐才和郭兰喊道:“温度还差一点!”
徐才的胳膊己经抖得像筛糠,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在滚烫的风箱杆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萧敬山,你这是要人命啊!”他哑着嗓子吼道,声音淹没在鼓风机的轰鸣中。
赵小康提着水桶走过来,故意在徐才面前停下:“哟,徐大才子这就撑不住了?昨儿个不是还说要当炼钢英雄吗?”
徐才恨得牙痒痒,可也敢怒不敢言。
郭兰的情况更糟。她头发散乱,脸色煞白,活像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每拉一下风箱,她的腰就弯得更低一分,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老张扛着铁锹站在她身后,只要她动作稍慢,就用锹把轻轻戳她的后背。
“别偷懒!”老张粗声粗气地说:“全村人都指望着这炉钢呢!”
知青们虽然个个灰头土脸,但眼睛里都闪着光。
他们轮流替换着拉风箱、添焦炭、搅钢水,没有一个人喊累。
就连平时最娇气的女知青王芳,也咬着牙扛了十几筐矿石。
只有徐才和郭兰像霜打的茄子。
徐才的掌心磨出了血泡,一碰风箱杆就钻心地疼。
他偷瞄了眼正在记录数据的萧敬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赵小康耳朵尖,立刻揪住他的衣领。
“没、没什么...”徐才缩了缩脖子,他可不想再被罚去背矿石。
夜色渐深,炉火却越烧越旺。
“准备出钢!”
随着一声吆喝,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徐才,郭兰。”萧敬山突然点名:“你俩来开炉门。”
两人愣住了。
“凭啥是我们?”郭兰尖叫起来:“那么危险!”
开炉门,要是火星子溅出来咋办?
她还没嫁人呢!
萧敬山平静地说:“怎么,现在怂了?嚷嚷着要立功的是谁啊?不干行啊,到时候要成了,可没你俩的事儿!”
赵大宝的旱烟杆己经举了起来。
徐才咽了口唾沫,拽着郭兰哆哆嗦嗦地走向炉门。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两人的脸瞬间被烤得通红。
“拉!”萧敬山命令道。
徐才闭着眼猛拽铁链。
炉门缓缓开启,钢水如岩浆般倾泻而出,顺着砖槽流入模具。
刺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打谷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钢水渐渐冷却,变成了一块块黝黑的钢锭。
赵大宝用铁棍敲了敲,清脆的金属声在山谷间回荡。
“好钢!真是好钢!”
萧敬山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林蓉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掌心全是水泡。
“回家吧。”她轻声说:“我给你上药。”
“等等。”萧敬山转向赵大宝:“赵叔,这些钢锭明天要送去县里检验。我建议留几个人轮流守着,免得...”
“我懂我懂。”赵大宝连连点头:“老张,你带几个民兵看着。谁要敢捣乱,首接捆了送公社!”
接下来的三天,炼钢工作如火如荼。
反射炉昼夜不停地运转,一炉接一炉的钢锭堆成了小山。
知青们分成三班倒,连吃饭都在炉边解决。
只有徐才和郭兰,被萧敬山特意安排做最苦最累的活。
不是去背矿石,就是去拉风箱,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