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日子像掺了蜜,萧敬山每天打猎回来,总能在灶台边看见林蓉忙碌的身影。
铁锅里炖着白菜粉条,蒸笼里冒着白面馍馍的热气,炕头永远焐着洗脚水。
林蓉总爱把洗脚水烧得滚烫,再兑上凉水调到刚好,说是怕萧敬山在山上冻着脚。
萧敬山嘴上嫌她婆妈,心里却甜得跟喝了蜜水似的。
小两口你帮我卷支旱烟,我替你绾个发髻,连挑水劈柴都成了乐子。
萧敬山最爱看林蓉绾头发时抿着嘴的认真样,那细白的手指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梭,比画报上的仙女还好看。
林蓉则总笑话他卷的旱烟太松,抢过来重新卷过,末了还要在他脸上亲一口,说是奖励他肯学。
半个月过去,小院里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萧敬山在院里搭了个葡萄架,林蓉就种上几株丝瓜,说等夏天来了,既能遮阴又能吃鲜。
夜里躺在炕上,萧敬山给林蓉讲打猎的事,林蓉就给他念从城里带来的书。
有时念着念着,两人的声音就低下去,只剩下窗外的蛐蛐在叫。
这天傍晚,萧敬山正蹲在院里修锄头,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队长赵大宝搓着手走进来,棉袄上还沾着灶灰:“山子,有个急事得跟你商量。”
萧敬山忙起身让座,赵大宝却摆摆手:“去年大炼钢铁那档子事你还记得不?咱村把各家的铁锅、铁铲都搜罗去炼钢,结果......”
说到这,他苦笑着摇头:“炼出来的玩意连锄头都打不了,王会计家新过门的媳妇,为这事哭得三天没下炕。”
说起来也丢人。
本来就是饥荒年,想着打点钢铁换钱。
现在钢铁没炼出来也就罢了,还把大家伙的铁锅铲子都给搭了进去。
这事儿可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
弄得他这个当队长的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别人提到他们屯儿,都还说,就那个铁锅换废柴的屯儿。
林蓉端着热茶出来,闻言“扑哧”笑出声:“这事儿我下乡的时候都知道,我听说李婶家最后只能用瓦罐煮饭,摔了三个才学会用陶罐。”
“这回更棘手。”赵大宝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文件。
“北边局势紧张,县里给咱村分了二十吨炼钢任务。老支书愁得首薅头发,说再炼不出合格钢,全村都得用泥巴捏锅了。”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山子,你是知青,有文化,脑子灵活,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民聪明,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这钢铁的定量,要咋才能交上?总不能大家伙勒紧裤腰带,去城里买吧?”
萧敬山接过文件扫了眼,突然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起示意图:“土法炼钢关键在温度,废铁回炉就像煮夹生饭。得砌新式反射炉,用焦炭代替煤块......”
赵大宝眼睛渐渐发亮,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就知道你小子有门道!那帮知青里就数你脑瓜灵光。”
“这事交给我。”萧敬山折断手中的树枝,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铁矿石样品:“不过得先解决两件事!要建新窑,还得找含硫量低的新矿。”
“你尽管安排,知青点那帮小子全听你吩咐!”赵大宝激动的不得了。
当晚,知青点的煤油灯亮到半夜。
萧敬山把炼钢图纸铺在桌上,十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影子在土墙上晃成一片。
“咱们得先找到好矿。”萧敬山用铅笔点着地图:“明天分三路勘探,谁有想法?”
话音刚落,知青们就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
“我知道后山有红土层,肯定有赤铁矿!”
“黑水河边的石头我观察过,断面有金属光泽!”
“我爹是老矿工,教过我辨别磁铁矿的窍门!”
“书上说含硫量低的矿石敲起来声音清脆...”
下乡的知青,虽说很多都不是主动下乡的,但人人都有本事。
这些方面,多多少少都懂那么一些。
说的,也正在点子上。
这倒是让萧敬山省了不少力气,一点就通。
总比一窍不通的好。
赵大宝蹲在门槛上听得首咂嘴:“瞧瞧,这就是文化人!比我们当年瞎刨强多了!”
看来今年的钢材能交齐了。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哼:“装什么大尾巴狼?”徐才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道:“真当自己是工程师了?”
萧敬山倒是风光呢。
大家伙都是下乡的知青,一个知青点的。
偏偏就他又盖了房子又娶了媳妇。
现在炼钢,还得由他来牵头。
什么狗屁玩意!
他徐才就差了?
到时候大家伙都出力,功劳全落在萧敬山一个人身上。
大队长就是个偏心眼!
旁边的郭兰立刻帮腔:“就是!炼钢是工人阶级的事,某些人别以为念过两年书就能充专家!你会吗?就在这絮絮叨叨的。”
“说是大家伙一起出力,还不是想让大家伙给你干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