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竹梁。”
“啊?那不是有豹子出没……”
“你现在想退?”萧敬山回头,眼神淡得像一汪死水。
邹小林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就是问问。”
“黑竹梁那头,有株老鸡骨香,我三年前见过一株,今儿算计着时节,正好开花结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那药……有人用得着。”
“谁?”
“你不该问的事,就别问。”萧敬山看他一眼,目光不善,“你要真想学,就从闭嘴学起。”
“……是。”邹小林低头应下。
第二天天没亮,天边刚泛鱼肚白,村口的老皂荚树下己站着一个人,脚下放着药框、水壶和一小袋干粮。
“你倒是准时。”萧敬山走过来,手里一柄山刀,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我一晚上都没睡。”邹小林搓搓手,“想着今天要跟你上山,心里乱跳。”
“山上不比村里,别光想着兴奋——脚下稳着点,命是你自己的。”说着,萧敬山将药框往他背上一挂,“走吧。”
清晨的山林被薄雾笼着,黑竹梁的路潮湿狭窄,藤蔓横生,两人一路行一路割,时不时要绕过水洼和石堆。
“这坡真陡……”邹小林喘着粗气,“我小时候上过这儿,可没爬得这么累。”
“那时候你是跟着你爹摘野果子吧?”萧敬山撇他一眼,“摘果子跟找药是两码事。你背的不是空筐,是命。”
他蹲下,在一丛乱草边拨开枯叶,指着一株紫红的藤叶:“这叫龙骨草,根可活血,叶却有小毒,你若不认得,泡水喝了能拉个三天三夜。”
“那……咱要不要采?”邹小林弯腰看得仔细。
“采根留叶,别动上头的果实。”萧敬山抽出刀,利落地剖根,丢进自己腰间的小布囊里,“你这一路只背筐,看我动手,别自个儿乱摘。”
“明白。”
走到午后,阳光透出雾气,林间泛起一股潮腥味。
“歇一会儿。”萧敬山停下,把水壶扔给邹小林,“喝点水,别喝太猛,一口一口来。”
邹小林接过水壶,嘴唇干裂得厉害,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忽听林子深处传来一阵“唧唧哨哨”的怪响。
“萧哥,什么声音?”他神色一紧,压低了嗓子。
“山鹃叫——说明前面林子湿重,不适合扎营。”他望了一眼天色,“咱得往东偏一里,那里高些,有块老石崖。”
“可再走一里,我这腿怕是……”
“你要学本事,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萧敬山转头瞪他,“我一个人十五岁进的山,饿了啃树皮,渴了喝露水,你一个大小伙子背个框就喊累?”
邹小林脸一红,低头不再作声,只一咬牙,背起框子继续走。
走到那块石崖下时,天己擦黑,林中开始鼓噪起虫鸣。萧敬山熟练地刨出一块平地,用刀砍了些枯枝,生了火。
“把干粮拿出来。”他说。
邹小林掏出那袋炒面和半块冷窝窝,递过去时手都抖了。
萧敬山瞥一眼:“你怕?”
“不是怕……”他犹豫了下,声音更低,“是饿,腿也软了。”
“别饿着,吃。”他将炒面倒入碗中,用温水和成一团,“这东西不顶饿,但管命。”
“萧哥,你咋不拿肉干什么的?”邹小林吞咽着说。
“肉干得猎,要枪,要火药。”萧敬山淡淡地说,“我不沾那口子,也不愿给人抓住把柄。”
“可你以前不是也是打猎出身?”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他说着,盯了眼火堆,“这年头,山货好找,人心难测。你要活得长,就得学会藏。”
吃完饭,萧敬山拿了枯枝划了个圈,把火堆围住。
“今晚你守第一更,盯着火别灭,有动静就喊。明儿再睡补。”
“我?我守更?”邹小林睁大眼。
“你不是说不怕吗?”
“怕是……不怕,就是没试过。”
“那就试试。真碰上狼你再怕也来不及了。”萧敬山将身子一翻,裹上草毯靠着树根闭眼不再说话。
夜渐深,火光明灭。
邹小林一开始睁着眼,紧张得不敢动,后面却越坐越困,头一垂就打起盹来。忽听身后“咔哒”一声,他猛地惊醒,眼前火光竟快灭了!
他慌忙添柴,手忙脚乱间,不知何时,身后冒出一团黑影。
“谁!”他大喊,手抓起一根烧焦的树枝往外挥。
那黑影却一顿,发出“咕哝”一声。
紧接着,一只野山狗露出獠牙,慢慢向火边逼来。
“萧哥!有狗!有狗!”邹小林急得快哭了。
可萧敬山却稳稳坐起,一把抓过火边烧红的柴棒,猛地往狗影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