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山把手里的米糠一拍,甩干手掌的糠渣,慢悠悠从鸡窝边站首身子,抬眼扫了一眼那俩民兵。
“行,我去。”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硬气,“但不是我一个人去,你们也得把我那药箱一块带上——我说的话、开的方,全记在里面,谁冤谁有罪,一翻就明。”
“药箱?”年轻点的那个民兵眨了眨眼,“你这是……要拿档案翻案啊?”
“我不是翻案,我是讲理。”萧敬山拍了拍裤腿,回屋提了个灰布药箱,又对一旁的赵二虎吩咐,“那摞抄方的竹简也一并带上,那些可都是真凭实据。别等下谁再张嘴就喊黑心,我连嘴都懒得驳。”
赵二虎听了,咕哝着回屋去翻,嘴里不忘念叨:“就你这脾气,天王老子来了也压不住你……”
十来分钟后,一辆驴车慢悠悠从太平屯晃晃悠悠出发了。
镇上卫生站门口,人群己越聚越多,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听说了没?太平屯那个赤脚医生来了!”
“谁?就是那个灌脚水治病的?”
“对,就是他!说是只要不给工分,他连人都不瞧一眼!”
“我看他是良心让狗吃了!”
“哎呀你们别吵了,赵主任在那儿呢,等下开口就知道真相了!”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敬山的身影从门外出现,肩上挎着药箱,脸不红气不喘,步伐稳得仿佛去串门。
赵主任一眼瞥见他,脸色不变,声音平稳:“萧敬山,你可知道你这回惹的事大了?”
“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萧敬山拱手,“赵主任,要问的你问,我这就把话说清楚。”
“哟,他来了他来了!”刘俊安第一个跳出来,脸上的虚汗都没擦,眼睛瞪得溜圆,“赵主任!就是他!你看,我嘴角这块还起泡呢!那天就是他,往我嘴里泼水,还骂我‘穷光蛋连屁都不值一个’,咱们一个生产队的,他竟下这么毒的手!”
“我王泽详作证!”那瘦高个也赶紧吆喝,“他踹我一脚,把我踹得从门槛上滚下来!现在我腰还酸得首不起来!”
“那胡雨萱呢?”赵主任望向担架,“她可躺得最重,说说她为啥没看?”
这时,有人小声插话:“她这几天在大集口边吃了西串臭豆腐,两碗米凉粉,还喝了老马家那缸泡菜汤……”
“闭嘴!”王泽详一扭头,吼那插话的:“胡说八道啥!人都快死了你还编这些!”
“我没编……”那人委屈,“我亲眼看见的,吃得满嘴都是油……”
萧敬山这才缓缓开口:“赵主任,我那天上午确实没出诊,原因很简单——他们仨上门时候,满嘴酒气,脸发红、手脚冰凉,典型的肠胃痉挛、急性中毒型腹泻。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吃坏了东西。”
“可你为啥不给治?”赵主任目光一凛。
“我给开了药方,他们不拿。”萧敬山指着药箱,“那天我正熬止泻汤,蒸米药丸。他们仨一上来就问‘有没有止泻的药,吃一口就不拉那种’,我说有,那得两百工分一人。”
“这还不是讹人!”刘俊安一听就炸了,“哪有开口要这么多的?我们那点工分,你让我们拿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