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山听见人群中喊着“快上来说两句”,扫了一眼全场,嘴角抿出一丝笑意,抬脚重新登上木台,望着下头一张张晒得黝黑、眼神却明亮的面孔,开口:
“刚才那一闹,大家伙心里可能都有数了。”
他语气不重,但每一个字都透着铿锵,“我今天不上来说两句,对不住你们刚才鼓的掌。”
“我是萧敬山,老社员都认识我。打小我家就穷,爹是打铁的,娘是做草鞋的,一年三百六十天,忙完了还要去后山捡松果。”
“我们这一辈,从来没盼过天上掉馍馍。只盼一件事——种子能长好,秋天有收成,社员能吃饱!”
台下有人“嗯”了一声,更多人点头。
“这灵麦,是我去年冬天走县农科站打工的时候,咱村老书记老赵带我去看过。他去世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新种子,不怕吃亏,就怕没人敢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就记住了。去年我们偷偷选了三垄地,在岭南边试种,赶上春头不下雨、夏天闹旱,我守地头两个月,鞋都穿破了三双。”
“可你们看看——”
他指着晒谷场边那块贴着红条子的地,“今年冬头,灵麦第一批苗出得齐不齐?壮不壮?”
“齐!”人群里李翠花高声喊,“齐得像筛出来的!”
“壮得连野鸡都啄不动!”后头王铁牛也吆喝。
“对!”萧敬山咬字重重,“种子咱选对了,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本事。是咱全村七十几口人,硬生生靠手抓、靠背扛、靠汗水一点点弄出来的!”
“所以——”他忽然眼神一凌,“谁敢偷,谁敢私播,谁敢坏咱的地、咱的种,那不光是偷种子,是吃全村人的饭,喝全村人的血!”
“打得好!”
“该收拾!”
鼓掌声雷动,连围在场边的几个上年纪的老头子都激动得拄着拐杖首点头。
萧敬山挥了挥手,等掌声落下,又补了一句:“今天不光是表扬我们两个,更重要的是——春头快到了!下一批灵麦实验,要全村人齐上阵,打地、撒种、育苗,谁敢拖后腿,我敬山第一个不饶他!”
“说得对!”
“开春啦,该下地啦!”
“都憋了一冬天,干活手都痒痒了!”
林中山站起身,接过话茬:“既然大家情绪高,那我就现场点名安排任务!”
他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油光锃亮的纸:“今天下午,后山地整修,赵二虎带五人组负责;北洼那边田垄起埂,纪云舟带队。萧敬山——你带主力班,开试验田,种灵麦,首接听我调度。”
“得令!”
“明白!”
“人到就干!”
社员们纷纷应声,场子一热又是一股子干劲上来了。
“敬山,”林中山又回头,“工具房那边,铁锹、锄头、麻袋、石灰准备得怎么样了?”
“今早我让老袁他们清点过,整整齐齐,全是新的。”萧敬山点头,“下午到地头发。”
“那就好!”林中山满意地一笑,朝全场摆手,“大会到此为止,解散各自准备!中午吃完饭就下地!”
人群哗啦一下站起,几乎一瞬间就散得干干净净。
**
晌午过后,晒谷场边热闹非凡。
铁牛、李翠花、王大娘、赵来喜……一个个扛着锄头、挑着麻袋来了。
“铁牛,今儿你跟我打西边那条沟,记得别抡太狠,地头下还有石头茬子。”
“明白了敬山哥,我锄头头都磨了三回,轻轻一点就能进土。”
“李翠花,你带妇女组挖秧坑,别凑太密了,一垄六尺整,踩好边。”
“放心吧,昨天我画了草图,就按着下。”
萧敬山一边分派活计,一边亲自蹲下检查深度,手指捏着一撮土嗅了嗅,“不湿不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