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姐姐好！”
顾念从顾凛身后探出头，忽然注意到苏糖泛红的眼眶，“姐姐怎么哭了？”
苏糖刚要开口，苏川己经轻轻拽住她手腕。她抬头，看见自家堂哥粗糙的掌心有新磨的茧，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他替自己挡住庄家人时，后背被撞得磕在消防栓上。
“我们去走廊透透气。”
苏川声音低哑，指腹擦过她手背的红痕。
两人刚出门，身后传来顾晨的无奈：“顾念，别揪堂哥领带——”
“就要揪！”
顾念的笑声混着顾凛的纵容，“堂哥领带歪了！”
苏糖靠在墙上，听见病房里传来餐具轻响，想起顾家人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连争执都像撒娇。她摸出兜里的橘子糖，包装纸上的小太阳被攥得发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糖糖？”
苏川注意到她颤抖的肩膀，“怎么了？”
“没事。”
苏糖摇头，却在看见他工装裤膝盖的补丁时，忽然哽咽——那是母亲熬夜缝的，针脚细密得像苏家每个人藏在粗粝外壳下的温柔。
“骗谁呢。”
苏川蹲下来，和她平视，“小时候你一撒谎就摸耳朵。”
苏糖指尖猛地缩回，却碰到他小臂的旧疤。那是为了给她买新书包，在工地搬砖时被钢筋划的。眼泪忽然决堤，她想起顾家兄妹打闹时的轻松，想起林家堂哥对林小夏的纵容，再想想苏家——永远在风雨中抱团取暖，连笑都带着小心翼翼。
“哥，”
她拽住他磨破的袖口，“苏家是不是……特别穷？”
苏川一愣，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她后背：“傻丫头，穷怎么了？咱家人丁兴旺，你看——”他指了指走廊尽头，几个表哥正捧着饭盒往这边走，“我炖了鸡汤，三表哥买了橘子糖，五表哥连扳手都带来了，生怕有人欺负你。”
“可是……”苏糖低头看自己洗褪色的校服，“我连马尔代夫都去不了……”
“马尔代夫有啥好的？”
苏川替她擦掉眼泪，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包装纸己经泛黄，“你小时候说这糖是‘星星味’，哥到现在还记得。”
苏糖看着糖纸，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家里连买糖的钱都没有，堂哥偷偷去山上摘野枣，摔断了两根肋骨。她咬开糖，甜味里混着铁锈味，却比任何高级甜品都更让人心安。
林小夏拽着林砚往苏糖跑，蓝紫色挑染在走廊灯光下晃成光斑。她猛地扑进苏糖怀里，破洞裤膝盖蹭过对方小腿：“糖糖！”
苏糖被撞得后退半步，却在闻到林小夏头发上的草莓香时，鼻尖又酸了。林砚跟在身后，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看见苏糖泛红的手掌，眼神瞬间冷下来。
“谁干的？”
林小夏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她手背的冰敷贴。
“没事……”
苏糖刚开口，就被林砚捏住手腕。他掏出随身带的消毒喷雾，动作轻得像在处理易碎品：“小夏说你在医院，我让司机闯了三个红灯。”
林砚忽然拽住苏川袖子，往楼梯间走。苏川挑眉回头，看见林砚西装内袋露出半截CT报告，脚步顿住。
楼梯间里，林砚反手关上门，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支票：“德国最新的心脏靶向药，我让人空运过来。”
苏川一愣，粗糙的手掌推开支票：“我说过，不用你们林家的钱。”
“哥。”
林砚声音放软，镜片反光遮住情绪，“泽儿和糖糖也是我的弟弟妹妹。你知道的，我——”
“别叫我哥。”
苏川打断他，工装裤口袋的螺丝刀硌得大腿生疼，“苏家的事，自己能扛。”
林砚忽然抓住他小臂的旧疤：“这道伤，是为了给糖糖摘野枣摔的吧？当时我在国外，连她发烧都不知道……”他喉结滚动两下，“就让我做点什么。”
苏川别过脸，看见林砚袖口的褶皱——那是刚才拽自己时蹭的。这男人向来西装笔挺，此刻却像个慌了神的孩子。
“求你了。”
林砚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我不能再看着亲人出事了。”
苏川猛地抬头，撞见林砚泛红的眼眶。记忆里这小子永远带着笑，连打架都优雅得像谈判，此刻却攥着自己的袖口，指节泛白。
“林砚！”
林小夏的尖叫从走廊传来。苏糖被她拽着跑过来，看见林砚单膝跪地，掌心朝上托着支票，苏川背对着他们，肩膀绷得笔首。
“你干什么！”
林小夏甩开苏糖，扑过去拽林砚胳膊，蓝紫色挑染扫过他耳尖，“起来！”
林砚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慌乱：“小夏……”
“不许跪！”
林小夏声音发颤，指甲掐进他手腕，“你可是林家大少！”
苏糖愣在原地，看见林小夏指尖的黑指甲油蹭到林砚袖口，想起这对兄妹每次互怼时眼里的光。此刻林小夏却红着眼眶，像只护崽的小兽。
“苏川！”
林小夏转头瞪他，“你凭什么让我哥跪！”
“小夏！”林砚想拉她，却被甩开。
苏川喉结滚动，声音粗哑：“是我不让他帮。”
“为什么！”
林小夏跺脚，破洞裤带勾住消防栓，“泽哥的病不能拖了！”
苏糖忽然注意到林砚膝盖的灰——那是刚才磕头时蹭的。她想起林小夏说过，林家老宅的地板能映出人影，这男人连咖啡杯都要摆成45度角，此刻却跪在医院的瓷砖上，西装沾着苏川的水泥灰。
“糖糖你说句话！”
林小夏拽住她手腕，“让我哥帮忙好不好？”
苏糖看着林砚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还沾着给自己涂药时的药膏。她忽然想起军训时，这男人匿名给苏家寄的修缮费，想起自己书包里突然多的限量版钢笔——笔帽上的小太阳，和陆骁阳送的橘子糖纸一模一样。
“哥，”她轻声开口，拽了拽苏川衣角，“就让林砚哥试试吧。”
苏川转头，看见她眼里的水光。七岁那年她发烧说胡话，也是用这种眼神拽着自己的袖子，求他别去工地打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