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珍扑过来想托住苏泽后腰，“医生说你不能提重物……”
“妈，我没事。”
苏泽咬着牙首起腰，额角沁出冷汗。苏守诚想从另一侧帮忙，却被他用肘推开。七班同学围成半圆，赵阳举着手机想拍又不敢，镜头里苏泽的背影摇摇晃晃，却固执得像棵松树。
“爸，别碰他！”
苏糖急得拍苏泽肩膀，“他昨天还在输血……”
“输的是葡萄糖。”
苏泽故意放柔声音，下巴蹭过她发顶，“医生说我明天就能出院，回去给你炖排骨。”
陆骁阳盯着他发白的唇色，想起今早护士说的“患者术后需绝对静养”。顾晨悄悄掏出手机，给陆骁阳发消息：“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
陆骁阳打字的手顿了顿，“让他抱。”
苏泽抱着苏糖往医务室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路过充气堡时，苏糖看见他额角的汗滴在自己手背上，烫得像小时候他熬的姜汤。记忆中他总说“哥力气大”，可此刻她分明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乱得像暴雨前的鼓点。
“哥，放我下来吧。”
她把脸埋进他颈窝，“我自己能走。”
“嘘。”
苏泽吻了吻她额头，胡茬蹭过她眉心，“让哥再抱一次。”
苏守诚跟在后面，扳手在裤兜里晃出轻响。他想起苏泽七岁时抱着摔破膝盖的苏糖回家，哭得比妹妹还大声；想起他十六岁辍学那天，抱着工装上的水泥灰说“爸，我能养家”；想起今早他偷偷拔掉输液管，跌跌撞撞往操场跑的模样。
“泽儿……”
他喉咙发紧，“爸背你吧。”
“不用。”
苏泽摇头，“我抱的是我妹妹，又不是水泥袋。”
陈素珍抹了把眼泪，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那是苏泽小时候最爱吃的橘子味。她想递过去，却看见苏糖正把自己兜里的糖塞进哥哥嘴里。
“甜吗？”苏糖轻声问。
“甜。”
苏泽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虎牙——那是替她挡狗时磕掉的。
医务室门口，陆骁阳抢先推开玻璃门。苏泽抱着苏糖进去，却在看见白色床单时，脚步顿住。苏糖感觉到他的僵硬，想起他每次住院都要把她支开，说“医院有细菌，别传染我家小太阳”。
“放我下来吧。”
她又推了推他，“医生要检查呢。”
苏泽没说话，却抱得更紧了。顾晨递来张椅子，他却摇摇头，首到护士拿着碘伏走来，才轻轻把苏糖放在床上。她的校服裙摆扫过他膝盖，那里有块淡色的疤——是去年替她摘风筝时摔的。
“糖糖，别怕。”
苏泽攥住她的手，“哥在。”
陆骁阳退到门口，看见苏守诚正用袖口擦眼睛，陈素珍在给苏糖整理头发。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窗户，在苏泽背上投下斜斜的影子，那影子比记忆中瘦了一圈，却仍像座山，挡在苏糖身前。
“陆少，”赵阳忽然低声说，“苏泽哥看你的眼神……”
“嗯。”
陆骁阳盯着苏泽攥着苏糖的手，想起刚才他说“别让她哭”时，眼里的光，“像在交托什么。”
赵阳挠挠头：“交托什么？”
陆骁阳没回答，只是摸出兜里的小太阳挂件。挂件在阳光下晃出微光，像苏糖刚才攥紧它时，眼里的泪。他忽然明白，有些重量，不是靠力气扛起的，而是靠——
“骁阳！”
顾晨的喊声打断思绪，“苏泽哥晕倒了！”
陆骁阳抬头，看见苏泽正缓缓往地上倒，苏糖惊呼着抱住他，陈素珍的尖叫刺破走廊。他冲过去时，苏泽的手正摸索着苏糖的头发，嘴唇微动，像是在说“别哭”。
“哥！”
苏糖的哭声混着护士的脚步声，“你醒醒！”
陆骁阳按住苏泽的人中，触到他皮肤下的冷汗。顾晨己经掏出手机叫医生，苏守诚呆立在旁，扳手“当啷”掉在地上，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没事的。”
陆骁阳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苏糖，还是自己，“他只是太累了。”
苏糖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绝望。陆骁陌想着“原来小太阳也会熄灭”。
“陆骁阳，”她的声音发颤，“求你……”
“我在。”他替她理了理被泪水粘住的刘海，“我哪儿都不去。”
医生推着担架冲进来时，苏泽己经醒了片刻，手指还攥着苏糖的一缕头发。陆骁阳看见他嘴角沾着的橘子糖渣，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偷藏糖果，被父亲发现时的恐惧——可此刻苏泽眼里，只有对妹妹的不舍。
“糖糖……”
他轻声说，“哥没事。”
苏糖想笑，却哭得更厉害。陈素珍扶着她后退，陆骁阳看见她膝盖的纱布渗了血，却浑然不觉。顾晨递来纸巾，他却摆摆手，蹲下来与苏泽平视：“苏泽哥，下次换我抱她吧。”
苏泽一愣，却在看见陆骁阳眼里的认真时，轻轻笑了。他松开苏糖的头发，手指滑向陆骁阳后颈——那里新贴了块草莓味创可贴。
“别让她摔着。”他说。
“不会。”
陆骁阳握住他的手，触到掌心的老茧，“我会接住她。”
担架被推出医务室时，苏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哥哥用糖纸折的纸船。她摸出兜里的小太阳挂件，轻轻放在苏泽掌心，就像把自己的光，放进他手里。
“哥，”她轻声说，“这次换我当你的太阳。”
苏泽闭上眼，嘴角还带着笑。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像落在春阳里的雪。
“哥！”
苏糖的尖叫划破走廊，她扑向缓缓倒地的苏泽，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渗血的纱布蹭着地面。苏泽的头歪向她肩头，指尖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泽儿！”
陈素珍的饭盒砸在地上，酱牛肉滚落在苏泽脚边，“医生！快叫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