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说，任由妹妹替他贴上创可贴，“明天……陆骁阳和顾晨来家里吃饭，哥多做几个菜。”
苏糖点头，听见里屋传来庄妍的摔门声。母亲正在厨房熬粥，炊烟从窗口飘出，混着远处的炒菜声，像一块破旧却温暖的补丁，盖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家上。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陆骁阳发来张照片：一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船，船身上写着“小太阳号”。
她笑着回复：“明天见。”
客厅里，苏泽攥着存折的手青筋暴起：“把钱还回来，那是糖糖的学费。”
庄妍叉腰冷笑：“没钱！就当喂狗了——”
“你嘴里能不能积点德？”苏泽往前半步，工装裤带蹭过翻倒的花盆，“她是你妹妹！”
“谁跟她是一家人？”庄妍甩着金镯子，“我当初就不该嫁进你们这穷鬼窝——”
“够了！”
苏守诚从厨房出来，围裙还挂在脖子上，“好好的家闹成这样……小妍，有话好好说。”
“你少管！”
庄妍瞪他，“你们苏家就会欺负人！”
苏泽突然伸手扯住她的手腕：“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
“放开我！”
庄妍尖叫着挣扎，美甲划过苏泽手背，“家暴啊！杀人了——”
卧室门“咔嗒”轻响，陈素珍拉着苏糖进屋，反手关上。墙面斑驳的光影里，苏糖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蓝布衫领口磨得起毛。
“妈……”
“嘘。”
陈素珍按住她的手，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刚蒸的桂花糕，你尝尝。”
苏糖咬了口，糯米的甜混着桂花香，却在咽下去时，喉咙发紧。母亲的指尖抚过她晒黑的脸颊，像小时候哄她午睡那样轻轻。
客厅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泽你敢摔我化妆品？”
“摔的就是你东西！把钱吐出来——”
“我弟等着用钱娶媳妇，凭什么给你妹读书？她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砰！”
苏守诚的怒吼穿透门板：“够了！再闹就给我滚出去！”
屋里突然安静。苏糖听见父亲沉重的脚步声挪向厨房，水壶“咕嘟咕嘟”响起来，像他每次深夜回来时的叹息。
陈素珍忽然从衣柜深处掏出个铁盒，红漆掉了大半，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毛票：“这是妈攒的……先给你当学费。”
“妈，我不能要。”苏糖按住母亲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老茧，“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哥也说会想办法。”
“傻孩子。”
陈素珍把铁盒塞进她怀里，“读书是大事。你哥……他心里苦，别怨他。”
窗外，暮色漫上来，把破旧的家具染成温柔的灰。苏糖听见客厅传来低低的争执，庄妍的哭腔混着苏泽的压抑：“明天就去离婚……把钱还回来，我当没娶过你。”
“糖糖，”陈素珍摸着她的马尾辫，“以后别跟你哥顶嘴，他不容易。”
“嗯。”苏糖点头，把铁盒藏进书包最深处，摸到早上陆骁阳塞给她的橘子糖——糖纸己经被攥得发皱，却还留着体温。
客厅里忽然传来摔门声。庄妍的高跟鞋声“哒哒”远去，苏泽的脚步声踉跄着靠近卧室，在门口停住。
“糖糖？”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爸炒了土豆丝，出来吃饭吧。”
苏糖抬头，看见母亲迅速抹了把眼睛，从衣柜里翻出件干净的蓝布衫换上。镜子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在风雨中相依的小草。
“来了。”她大声说，把桂花糕塞进哥哥手里，“妈做的，可甜了。”
苏泽咬了口，碎屑掉在工装上。他忽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明天哥给你炖排骨，补补军训晒掉的肉。”
苏糖笑了，听见父亲在厨房喊：“洗洗手吃饭！”
陆家别墅的水晶吊灯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陆骁阳踢开玄关处的皮鞋，鞋带还沾着操场的草屑。保姆端着银盘从楼梯下来，看见他迷彩裤膝盖的泥印，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撇。
“少爷，先生太太在书房。”
陆骁阳没答话，踢翻了走廊边的青瓷花瓶。瓷片飞溅的声响里，他听见父亲陆承钧的冷喝：“又野到哪儿去了？”
书房门敞开着，沈若璃正对着落地镜补口红，指尖的钻石戒指晃得人眼花。陆承钧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的雪茄明灭：“过来。”
“干嘛？”
陆骁阳斜倚在门框上，帽檐压着眼睛。
“听说你在学校跟些不三不西的人混？”沈若璃转身，香奈儿套装勾勒出冷硬的肩线，“顾氏集团的小儿子怎么会跟你这种……”
“够了。”
陆承钧敲了敲烟灰缸，“明天跟我去参加慈善晚宴，别给陆家丢脸。”
“不去。”
陆骁阳摸出兜里的橘子糖，包装纸在指尖发出轻响。
“你再说一遍？”
陆承钧的声音骤然冷下来，皮带扣撞击桌面的声响让陆骁阳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中皮带抽在背上的灼痛翻涌上来，他却忽然笑了，把糖纸折成小船举到灯光下：“我说，不去。”
沈若璃冷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你那个死鬼舅舅一个样——”
“啪！”
橘子糖砸在她脚边。陆骁阳转身时，听见母亲尖刻的嘀咕：“早该把他送出国，省得在眼皮子底下碍眼……”
“陆骁阳！”
陆承钧的怒吼被关在门后。少年冲进自己房间，反锁房门的瞬间，看见床头积灰的变形金刚——那是他七岁生日唯一的礼物，包装盒上还贴着“陆家继承人”的标签。
手机在裤兜震动，苏糖的消息跳出来：“我哥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来接你们，别迟到呀。”
他盯着屏幕，忽然想起苏家阳台上晒的蓝布衫，被风吹得轻轻晃荡，像一片温柔的海。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发出：“知道了，笨丫头。”
窗外，月亮升起来，别墅区的草坪泛着冷光。陆骁阳摸出藏在床垫下的游戏手柄，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晨的头像跳出来：“骁阳，苏糖家的红糖糕真好吃，她妈妈还说让我们明天带点自家种的青菜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