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做的红糖糕,”她笑着递过去,“带回去给陆骁阳尝尝吧。”
顾晨挑眉接过,指尖触到油纸下的温热。他看见苏糖望向陆骁阳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担忧,却在发现他看过来时,迅速转回头去。
“谢谢。”
他轻声说,“骁阳……其实很久没吃过家里做的点心了。”
苏糖没说话,只是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对待亲哥哥,让顾晨鼻尖微微发酸——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陆骁阳会对苏糖如此执着。
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苏家就像一盏暖黄的灯,照亮了两个缺爱的少年。
操场上,苏泽又开始追着苏糖跑,手里挥舞着从她兜里摸出的橘子糖。苏糖笑着尖叫,躲到父亲身后,马尾辫在阳光下晃成一道金色的弧线。
顾晨攥着红糖糕,忽然想起陆骁阳叠的纸船——或许有些伤口,真的能被这样的温暖治愈。
而远处的陆骁阳,摸着裤兜里的橘子糖,忽然发现包装纸上多了行小字:“明天来我家吃饭,我哥说要做啤酒鸭。”
他抬头望向天空,八月的阳光依旧炽热,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灼人。
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苏家窗台上的老母鸡,总会在清晨产下温热的蛋;就像陆骁阳裤兜里的纸船,终有一天会漂向有光的地方。
苏泽提着三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推开家门,塑料袋勒红的指尖还沾着超市冰柜的水汽——里面装着苏糖爱吃的草莓、排骨等等,还有她念叨过的速溶咖啡。
“砰!”
塑料袋砸在满地狼藉的茶几上,玻璃瓶装的草莓酱滚落在地,在灰尘里划出暗红色的弧线。苏糖盯着玄关处翻倒的鞋柜,里面的旧皮鞋被扔得东倒西歪,墙上的全家福相框摔成两半,玻璃碴子混着碎发落在母亲缝补到一半的鞋垫上。
“糖糖,你先去厨房。”
苏母的声音带着颤抖,伸手挡住女儿看向里屋的视线。苏守诚弯腰捡起地上的搪瓷缸,缸底的“奖”字被蹭掉了漆,那是他去年在工地评上先进员工的奖品。
苏泽没说话,大步走向卧室。门把手上挂着庄妍的豹纹围巾,门缝里漏出浓烈的香水味——那是她上周哭着喊着要买的“大牌”。
“庄妍!”
他的怒吼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床上散落着化妆品空瓶,苏糖的书桌抽屉被撬得歪歪扭扭,里面的奖状和笔记本被揉成一团,最底下的牛皮纸袋敞开着,里面本该装着的五千块学费不翼而飞。
“怎么了?”
庄妍趿着水晶拖鞋出来,指甲上涂着新做的红色美甲,“大呼小叫的,吓死人了。”
苏泽盯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那是他昨天刚从工地预支的工资买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晃出刺眼的光。
“糖糖的学费呢?”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庄妍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家里遭贼了呗。”
“遭贼?”苏泽冷笑,踢开脚边的易拉罐,“贼怎么不偷你床头柜里的首饰?怎么不碰你藏在枕头下的私房钱?”
“你什么意思?”庄妍叉腰,“怀疑我?我可是你老婆!”
“老婆?”苏泽弯腰捡起地上的存折,封面被撕出一道口子,“老婆会偷妹妹的学费?会把家里砸成这样?”
苏糖站在客厅,看见哥哥攥着存折的手在发抖。母亲悄悄抹着眼泪,父亲蹲在墙角修补摔碎的闹钟,齿轮滚到她脚边,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就拿了怎么着?”庄妍突然尖叫,“你们苏家穷得叮当响,我嫁给你图什么?图你每天浑身臭汗?图你连个像样的婚礼都给不了我?”
“庄妍!”苏泽一拳砸在墙上,石灰簌簌掉落,“那是糖糖的学费!她要考重点大学!”
“考大学有什么用?”庄妍冷笑,“还不是得给我们家还债?你妹那脑子,不如早点进厂打工,还能补贴家用——”
“啪!”
耳光声惊得苏糖后退半步。苏泽的手悬在半空,庄妍的脸颊迅速肿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在看见苏糖时,瞬间换成了委屈的哭腔:“苏泽,你居然为了妹妹打我?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够了!”苏母终于出声,“都别吵了!糖糖还在这儿……”
“妈,”苏糖轻声说,弯腰捡起地上的奖状,“我去收拾房间。”
她绕过争吵的两人,听见庄妍的哭喊声混着哥哥的低吼:“把钱还回来!那是糖糖的未来!”
“没有!就是遭贼了!”
庄妍的声音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有本事你报警啊!”
苏糖关上房门,背靠在老旧的木板墙上。床头的小熊玩偶被扯掉了一只耳朵,书桌上的台灯歪倒着,灯罩里卡着半张撕碎的购物小票——上面赫然写着“金镯子,4980元”。
窗外,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她摸出兜里的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
陆骁阳:“明天几点?我买了修补家具的胶水。”
顾晨:“骁阳说他会修抽屉,明天一起过来帮忙?”
苏糖盯着短信,指尖轻轻抚过屏幕。抽屉里的牛皮纸袋还残留着母亲缝补时的线头,她想起今早出门前,母亲把钱藏在纸袋最底层,用她的红围巾盖着,说“这样安全”。
“糖糖?”
哥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
她迅速擦了擦眼角,“我没事。”
“对不起。”
苏泽的声音带着哽咽,“是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哥,”苏糖开门,看见哥哥眼眶通红,右手虎口处渗着血——那是刚才砸墙时蹭的,“先处理伤口吧。”
苏泽低头,看见妹妹手里攥着的创可贴——那是她军训时用来贴磨破的鞋跟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妹妹摔倒了总是先给他看伤口,说“哥哥吹吹就不疼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