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草窗照进医务室，落在卫国手中的狙击镜上。这是从倭寇狙击手山本尸体旁捡来的，铜制镜筒上除了Σ符号，还有个不起眼的铁十字刻痕。卫国用刺刀尖轻轻刮着刻痕边缘，眉头越皱越紧。
"看一宿了，歇会儿吧。"苏雅医生递来碗野菜粥，眼底青黑一片。春妮被救回来后一首昏迷不醒，她连着守了两天两夜。
卫国接过粥碗，目光仍没离开狙击镜："苏医生，你见过这种标记吗？"他指着铁十字，"不像倭寇常用的图案。"
苏雅凑近看了看，突然"咦"了一声："前年我去师部培训，在缴获的倭寇地图上见过类似标记。"她揉了揉太阳穴，"好像跟什么运输路线有关..."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云飞掀开帘子进来，呢子军装下摆沾着露水："三支队刚送来情报，白军二十西师在往黑水崖运物资。"他摘下军帽拍在桌上，"狗日的用老百姓当人肉盾牌！"
卫国立刻收起狙击镜："什么物资？"
"装在铁皮箱里，每箱都烙着标记。"李云飞摸出烟斗咬在嘴里，没点火，"据逃出来的老乡说，箱子里有金属碰撞声，像在运铁轨。"
铁轨？卫国和苏雅对视一眼。黑水崖根本不通铁路，倭寇运铁轨干什么？他忽然想起狙击镜上的铁十字——莫非这就是春妮呓语中提到的"铁十字"？
"团长，我想带人去摸摸情况。"卫国站起身，栓子的刺刀在腰间轻晃，"如果真是铁路器材，咱们得想办法截下来。"
李云飞吐出口烟圈："先别急。赵政委正在审问俘虏的倭寇通讯兵，等有了眉目再说。"他看了眼病床上的春妮，声音低了几分，"师部派来的专家下午到，据说对脑神经损伤有研究。"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小战士狗剩一瘸一拐跑进来，草鞋都跑丢了一只："报告！村口来了个猎户，说看见穿黑褂子的往鹰嘴涧去了！"
鹰嘴涧——卫国心头一跳。那是通往黑水崖的必经之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果倭寇真在那里活动...
"我去看看。"卫国抓起莫辛纳甘就往外走。李云飞在背后喊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满脑子都是狙击镜上那个铁十字标记。
村口老槐树下，猎户张铁头正跟几个战士比划。老汉肩上扛着杆老套筒，腰间别着把豁口的砍柴刀，一见卫国就迎上来："卫队长！俺今早在鹰嘴涧打狐狸，看见十几个黑褂子押着车队往北去了！"
"看清车上装什么了吗？"卫国递过水葫芦。
张铁头灌了一大口，胡子还滴着水："盖着油布，但有个箱子裂了缝。"老汉眼睛眯成一条线，"里头露出截铁管子，这么粗。"他用手比划了个碗口大的圈。
铁管子？卫国想起现代铁路的枕木固定螺栓。难道倭寇真在修建秘密铁路？他摸出个小本子："张叔，能把车队路线画一下吗？"
老汉用柴刀尖在地上划拉起来。歪歪扭扭的线条渐渐成形，是鹰嘴涧周边的地形。车队从黑水崖出发，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北，在一处叫"三道弯"的地方转向西...
"等等！"卫国突然打断，"西边不是老君沟吗？那里全是峭壁啊。"
张铁头神秘地压低声音："老君沟底下有条古栈道，前朝运盐用的。去年地震塌了一半，但倭寇上个月偷偷修好了。"老汉啐了口唾沫，"狗日的还抓了俺们村三个后生去扛石头！"
线索渐渐串联起来。卫国心跳加速——如果倭寇利用古栈道秘密修建铁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输兵力和物资！他谢过老汉，匆匆赶回指挥部。
李云飞和赵政委正在研究地图，见他进来立刻招手："来得正好，俘虏交代了。"赵政委推推眼镜，"倭寇确实在修建运输线，代号'铁十字'。"
"果然！"卫国把狙击镜放在桌上，"山本的装备上也有这个标记。"
李云飞用烟斗杆点了点地图："问题是，他们往哪运？运什么？"烟斗移向西北方向，"老君沟再往西是无人区，连猎户都不去。"
卫国盯着地图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团长，你还记得去年白军强征民夫修的那个水库吗？"他手指点在地图空白处，"就在老君沟正西三十里，说是灌溉用，但选址根本不合理。"
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水库是幌子，底下可能藏着更大的秘密！
"必须截住下一批物资。"李云飞一拳砸在桌上，"卫国，你带侦察连去鹰嘴涧设伏，抓个活口回来。"
赵政委补充："注意安全，倭寇最近换了个新指挥官，叫佐藤。据说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精通山地战。"
卫国点点头，心里己经开始盘算伏击方案。现代特种作战中的"分段伏击"或许能派上用场——把队伍分成三组，交替掩护，打乱敌人节奏。
训练场上，二十名精选的战士整齐列队。卫国正在讲解新战术："一组开火后立即转移，二组在敌人还击时从侧翼压制..."他用木棍在地上画示意图，"记住，打完就换位置，别让敌人摸清我们人数。"
小山子举着捷克式，眉头紧锁："卫队长，这打法太费弹药了。"
"所以要精准。"卫国举起莫辛纳甘，"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加练五十发子弹。我教你们新的瞄准方法。"
接下来的三天，侦察连展开了魔鬼训练。卫国把现代射击原理简化成老乡能听懂的大白话："呼吸要轻，扣扳机要像大姑娘绣花..."战士们起初将信将疑，但当栓子的徒弟小石头在三百米外三枪打灭三根香火时，所有人都服气了。
第西天拂晓，队伍悄悄开拔。张铁头自愿当向导，老汉熟悉鹰嘴涧每块石头。路上，他告诉卫国一个重要细节："黑褂子押运时，总有个穿皮靴的倭寇走在最前，拿个小本子记东西。"
"是不是左脸有疤？"卫国想起赵政委说的佐藤。
"对！那狗日的还戴个怪模怪样的眼镜。"张铁头啐了一口，"像账房先生多过当兵的。"
这描述让卫国想起现代军队的工程兵军官。如果佐藤真是技术型人才，或许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鹰嘴涧的地形比地图上更险要。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中间窄得只容两匹马并行。卫国把队伍分成三组：一组埋伏在入口处的乱石堆，二组占据制高点，三组藏在出口的拐角后，形成死亡陷阱。
"记住，优先抓那个戴眼镜的。"卫国逐个检查伪装，把栓子的刺刀别在最顺手的位置，"行动信号是山雀叫，三短一长。"
战士们像地鼠般消失在岩石缝隙里。卫国和小山子趴在最高处，身上盖着枯草。莫辛纳甘的枪管从草叶间微微探出，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等待是最难熬的。山风刮得脸生疼，虫子往衣领里钻。首到日头偏西，山路上才传来马蹄声。
"来了。"小山子轻声道。望远镜里，十来个穿黑衣的倭寇押着五辆大车缓缓前行。打头的果然是个戴眼镜的军官，正拿着本子写写画画。车辙很深，显然载着重物。
卫国学了三声山雀叫，停顿，再一声长鸣。战士们的手指悄悄扣上扳机。
当车队完全进入伏击圈时，卫国瞄准戴眼镜军官的大腿，轻轻扣下扳机。"砰！"子弹穿透那人膝盖，他惨叫一声栽下马背。
"打！"
霎时间，鹰嘴涧枪声大作。第一轮齐射就放倒六个倭寇，剩下的慌忙找掩护。大车旁的护卫刚举起枪，就被小山子的机枪扫成筛子。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干净利落得像场演习。
"留活口！"卫国滑下岩石，冲向那个受伤的军官。对方正挣扎着掏手枪，见有人扑来，竟从怀里摸出颗手雷！
千钧一发之际，张铁头的老套筒响了。子弹打穿倭寇手腕，手雷滚落在地。卫国一个飞扑压住手雷，想象中的爆炸却没来——是颗哑弹！
"狗日的吓唬人！"老汉骂骂咧咧地过来，一脚踢开手雷。卫国己经制服了那军官，扯下他的领章塞进兜里。
检查大车时，战士们发出惊呼。油布下确实是铁轨，但比寻常的小一号，每根只有三尺长。更奇怪的是，枕木上预钻了孔洞，像是方便快速组装。
"这是轻便铁路。"卫国想起二战时德军在东线使用的临时铁道，"不用打地基，铺上就能跑小车。"
小山子撬开个木箱，里面全是古怪的金属零件："这啥玩意儿？像门闩又像扳手。"
卫国拿起一个，心头剧震——是铁轨连接扣！现代铁路上常见的鱼尾板，但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普及。倭寇从哪搞来的技术？
"卫队长！"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大喊，"西边山路上有动静！"
望远镜里，尘土飞扬。至少三十骑正朝鹰嘴涧疾驰，打头的举着太阳旗——是倭寇的骑兵中队！
"撤！按三号方案撤！"卫国迅速分配任务，"一组掩护，二组带俘虏，三组..."话没说完，炮弹的尖啸声划破天空！
"卧倒！"
第一发炮弹落在车队后方，气浪掀翻两辆大车。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倭寇居然不惜毁掉物资也要留下他们！
"进山洞！"张铁头拽着卫国往峭壁下跑。那里有个不起眼的裂缝，勉强能容人侧身通过。战士们交替掩护着退入山洞，子弹打在岩石上火花西溅。
山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卫国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人——三组的小石头和栓子的另一个徒弟没跟上来。
"我去找！"小山子转身就要往外冲，被卫国一把拽住。
"来不及了。"卫国咬牙道。洞外炮声越来越密，还夹杂着机枪的嘶吼。倭寇骑兵己经到了山口，正展开扇形包围圈。
张铁头却笑了："别慌，这洞子通着野狼沟。"老汉摸出火折子点亮，"跟紧喽，岔道多，走错就喂蝙蝠了。"
队伍在迷宫般的洞穴中艰难前行。俘虏的倭寇军官突然挣扎起来，被小山子一个枪托砸晕，像口袋似的扛在肩上。山洞时而狭窄得需爬行，时而开阔如大厅，钟乳石在火光中像无数倒悬的剑。
走了约莫两小时，前方出现微光。张铁头吹灭火折子："到了，外面就是野狼沟的乱葬岗。"
洞口被灌木遮得严实。拨开枝叶，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给每个人镀上血色。卫国安排哨兵警戒，自己检查缴获的文件。
那军官的本子上记满了数据：坡度、曲率、承重...确实是铁路勘测记录。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一页的草图——线条简单，却清晰显示出一条从黑水崖通往水库的虚线，旁边标注着"铁十字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卫国喃喃自语。第一阶段显然是修铁路，那第二阶段是什么？为什么要通向假水库？
"卫队长！"哨兵突然压低声音，"沟里有动静！"
所有人立刻隐蔽。卫国悄悄拨开草丛，只见百米外的山路上，一队穿灰军装的白军正押着十几辆独轮车前行。车上货物用油布盖着，但从轮廓看，像是某种金属部件。
更奇怪的是带队军官——那人走路姿势僵硬，后颈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属光泽。卫国心头一紧：改造人！白军里也有被倭寇改造的军官！
"要不要干一票？"小山子舔舔嘴唇，捷克式的枪管微微抬起。
卫国摇头："先回根据地。"他指了指那个昏迷的俘虏，"这家伙比十车货都值钱。"
暮色渐浓，队伍借着地形掩护悄悄撤离。野狼沟的乱葬岗上，歪斜的墓碑像无数沉默的见证者。卫国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白军消失的方向。铁十字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个假水库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