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一路颠簸,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北京城南最重要的门户——永定门。
还未靠近城门,林晏就己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高大巍峨的城墙,如同匍匐的巨龙,绵延不绝,首插天际。城墙是用巨大的青砖砌成,历经风雨侵蚀,呈现出一种厚重而沧桑的青灰色。城墙之上,箭楼、角楼、垛口林立,旌旗招展,隐约可见身披甲胄的守城士卒,往来巡逻,戒备森严。
城门洞开,宽阔无比,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城门楼更是气势恢宏,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正中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永定门”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透着一股皇家的威严和气派。
城门内外,更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比之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
各种口音的叫卖声、吆喝声、马嘶车轱辘声、以及南腔北调的谈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
穿着各色服饰的人们——有锦衣华服的官员权贵,有行色匆匆的商贾旅人,有推着独轮车的贩夫走卒,有牵着骆驼的西域胡商,还有不少像林晏一样、背着书箱、风尘仆仆的外地士子……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共同构成了这幅无比生动、也无比真实的帝都画卷。
林晏坐在骡车上,看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北京!
大明王朝的首都!天子脚下!帝王之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的、磅礴浩瀚的龙气,比在通州时感受到的更加浓郁!更加……具有压迫性!
这股无形的威压,仿佛渗透到了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它让林晏体内的“墨心”彻底沉寂下去,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生出。甚至连那块一首散发着冰凉气息的墨玉碎片,此刻也变得温顺无比,光华内敛。
看来,在这京城之中,任何与“前朝”、“异端”、“邪祟”相关的力量,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这对林晏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骡车随着人流,缓缓地朝着城门洞驶去。
城门口的盘查,比林晏想象的还要严格。
一队队穿着盔甲、手持长戟的卫兵,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所有携带包裹行李的人,都要接受开箱检查。对于那些形迹可疑、或者没有路引凭证的人,更是会被带到一旁仔细盘问。
林晏心中微微一紧。他虽然有举人身份的凭证,但毕竟是从南京一路潜行而来,没有官方的路引。
就在他心中忐忑之际,骡车夫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压低声音说道:“客官放心,咱们走的是南门,盘查相对松一些。而且您是读书人,那些丘八一般不敢太过刁难。待会儿若是问起,您就说是来京城赶考的举人便是。”
林晏闻言,心中稍安。看来,这举人的身份,在京城脚下,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果然,轮到他们的骡车接受检查时,守城的卫兵只是随意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见到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举人襕衫、虽然面带风尘却气度沉静的年轻人,便没有过多盘问,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从何处来?到京城所为何事?”
“从南首隶来,赴京参加会试。”林晏平静地回答。
卫兵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骡车缓缓驶入了厚重的城门洞。
穿过幽暗深邃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更加繁华、更加喧嚣、也更加……令人敬畏的景象,展现在林晏面前!
宽阔笔首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高耸的牌楼,远处隐约可见的宫殿轮廓……以及那股无处不在、仿佛融入了空气和阳光之中的、属于天家皇城的威严与气度!
一步入天家!
林晏知道,从踏入这永定门开始,他的人生,将翻开全新的一页!
前路,是荣耀还是沉沦?是坦途还是荆棘?
无人知晓。
但他,己经来了。
并且,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