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大，却如同空谷幽兰，清越动听，瞬间压过了甲板上的喧嚣和嘲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画舫二层的栏杆旁，不知何时，俏生生地立着一位紫衣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袭裁剪合体的紫色衣裙，衣料并非寻常绸缎，而是一种泛着淡淡流光的、不知名的材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头上梳着简单的双环髻，只用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固定，再无其他多余的饰物。
她的容貌，算不上绝美，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气质。肌肤白皙如玉，眉目如画，鼻梁挺首，唇色淡雅。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秋水般澄澈、却又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漠和疏离的眼眸。当她的目光扫过时，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凭栏而立，身姿窈窕，气质如兰，与周围那些或张扬、或谄媚的男男女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一般。
而被她称作“朱公子”的那个锦袍青年，听到她的话，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敬畏？
他转过身，对着紫衣少女拱了拱手，讪笑道：“徐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失态了，跟一个臭……呃，落魄书生置气，确实有份。”
他似乎想说“臭要饭的”，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
紫衣少女并没有看他，目光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岸边形容狼狈的林晏，然后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并不在意结果。
但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无形中替林晏解了围。
那朱公子虽然心有不甘，但显然对这位“徐姑娘”颇为忌惮，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林晏一眼，便转身招呼同伴继续饮酒作乐去了。
甲板上的喧嚣声再次响起，但嘲笑林晏的声音却消失了。
那位不可一世的朱公子都在紫衣少女面前吃了瘪，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看向林晏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这个穷那个书书生，难道……认识画舫上那位身份尊贵的徐姑娘？
林晏站在原地，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画舫上那位紫衣少女。
少女依旧凭栏而立，侧对着他，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勾勒出美好的轮廓。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是谁？
为何会替自己解围？
仅仅是因为看不惯那朱公子的行径？还是……另有深意？
林晏能感觉到，这位紫衣少女，绝非普通人。她身上那股清冷淡漠的气质，以及那位朱公子对她的忌惮，都说明了她的身份非同一般。而且……不知为何，林晏总觉得，这位少女的身上，萦绕着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特殊气息？
这种气息很模糊，如果不是他经历了穿越，又接触了“归墟系统”和墨玉碎片，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或者……与“归墟”有关？
林晏的心中，充满了猜测和疑惑。
就在他凝神打量之际，那位紫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转过头，清冷的眼眸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西目相对。
林晏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在那双澄澈而淡漠的眼眸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惊讶？亦或是了然？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到林晏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少女的眼神便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她没有再多看林晏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只是轻轻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便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回了船舱之内，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画舫，也在这时缓缓地驶离了渡口，带着那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以及甲板上的欢声笑语，渐行渐渐远，最终化作江面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岸边，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江风的呼啸和波涛拍岸的声音。
林晏站在原地，望着画舫消失的方向，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那位紫衣少女的出现，如同投入他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的身份？她的目的？她那最后一瞥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切，都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
他隐隐觉得，这次看似偶然的相遇，或许并非偶然。
京城的水，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而这位神秘的紫衣少女，或许就是那深水中，不知是敌是友的……暗流？
“喂！小子！还走不走了？！”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将林晏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是那个老船夫。
他大概也摸不准，林晏和那位神秘的徐姑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万一这小子真有什么背景，自己刚才那样刁难，岂不是惹祸上身？
“走，自然是要走的。”林晏收回思绪，压下心中的杂念，目光重新变得平静，看向老船夫，“只是……三十文，学生确实拿不出。老丈若能行个方便，载我过江，日后若有机会，学生定当……”
“行了行了！”老船夫不耐烦地打断他，大概是觉得刚才被画舫上的人看了笑话，有些丢面子，也不想再多纠缠，“二十文！不能再少了！爱坐不坐！”
林晏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老丈！”
“坐稳了！”老船夫吆喝一声，奋力摇动船桨。
小小的渡船，离开了岸边，朝着波涛汹涌的长江对岸，缓缓驶去。
江风猎猎，吹拂着林晏单薄的衣衫，也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迷茫。
金陵……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闯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