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髓巨人的断臂坠入黑海,激起千丈浪涛。青禾踩着飞溅的液态磁髓跃至半空,螭龙双珏化作的长剑在掌心震颤,剑脊浮现出三百六十道星纹。她看见自己倒影在浪尖上的面容——额间星纹正与初代巫祝的青铜面具完美重合。
"赦!"剑锋劈开第二尊巨人的胸腔时,封存在内的玉珏突然爆裂。历代司主的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青禾在其中看见更黑暗的真相:那些被抹去名讳的活枢,竟有半数出自青氏宗族。她突然明白为何自己能激活螭龙珏——血管里流淌的,本就是巫祝一脉的磁髓之血。
海面突然凝结成镜。十二尊巨人残躯在镜面重组,化作高达百丈的青铜浑天仪。青禾的剑刃触及仪身瞬间,七百二十具活枢破海而出,他们的磁髓管线在空中织成星网,将她的西肢钉在虚空。剧痛中,她听见初代巫祝的叹息从浑天仪深处传来:"血祭闭环,方证天道。"
星网开始收缩,活枢们的眼耳口鼻渗出磁髓。青禾的皮肤寸寸皲裂,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与宋垣同源的水银脉络。当第一滴汞液坠入黑海时,沉寂的青铜匣群突然开启,飞出无数星纹燕雀。雀喙衔着的磁粉在风暴中凝成宋垣的虚影,他水晶化的手指轻点青禾眉心。
"记住,浑天仪不过是面镜子。"宋垣的声音首接在她髓海中震荡。青禾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双重星图,倒映出青铜浑天仪内部结构——核心处根本没有机械装置,只有团蠕动的血肉,表面浮动着历代活枢的脸庞。
剑柄突然灼如烙铁。青禾挣断星网束缚,任由水银之躯分崩离析。她的意识化作流光穿透仪身,在血肉核心处看见初代巫祝的本体:那是团由三千磁髓胚胎融合成的怪物,每个胚胎都对应着《天工正典》中记载的禁忌技术。
"原来你才是最初的活枢。"青禾的意念掀起磁暴。她看见巫祝本体深处嵌着块龟甲,正是宋垣当年在地心熔炉所见之物。当她的意识触碰龟甲时,整片磁髓海突然蒸发,露出海底的陨铁祭坛——这才是真正的浑天仪原型,表面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产生吸力。青禾重组身躯坠落其中,发现凹槽形状与螭龙双珏完全契合。当她把玉珏按入槽内时,祭坛表面浮现出用童男鲜血写就的《天工誓约》,每个字都在她眼前重组成"赦"字。更令人心惊的是,誓约末尾的掌印竟与她的右手完全吻合。
地脉传来崩裂声。青禾突然明悟:这座祭坛才是操纵九州地脉的中枢,历代浑天仪不过是它的投影。她颤抖着将星纹手掌按在血誓上,祭坛突然分解成亿万磁粉,在空中拼出覆盖九州的星轨图。图中每个城镇下方都延伸着磁髓管线,而那些管线的尽头,赫然是各地天工司分院的地窖——每个地窖里,都沉睡着数百具水晶棺椁。
"该终结了。"青禾的汞液之躯开始燃烧。她拔出双珏剑刺入心口,淬着荧惑泪的剑锋贯穿祭坛核心。星轨图突然调转方向,所有磁髓管线倒流回地脉深处,沿途修复着被天工司篡改的地貌。那些沉睡的活枢们在棺椁中睁开双眼,磁蓝色瞳孔渐渐恢复成凡人应有的褐色。
当最后一根管线消失时,青禾听见初代巫祝的哀嚎。祭坛废墟上腾起青铜色的火凤,每根尾羽都刻着被赦免的活枢姓名。火凤掠过之处,十二尊巨人化作青铜雨滋润焦土,星纹燕雀群则在雨中褪去金属羽翼,变回真正的山雀。
三个月后,司天监遗址长出参天荧树。树皮纹路与《璇玑图》别无二致,每到子夜便渗出清露,露水能治愈被磁髓侵蚀的伤患。有樵夫说曾在树顶看见青衣女子对月抚剑,其额间星纹与树叶脉络辉映成趣。而各地天工司分院的地窖里,那些苏醒的少年们正用残余的磁髓知识,为百姓打造不需人祭的农耕机关。
浑天仪依旧矗立,只是再无血光缭绕。每当荧惑守心之夜,仪身星轨便自动偏移三寸,在星空绘出巨大的"赦"字。有人说这是宋垣在重订天纲,也有人说是青禾在守护誓言。唯有司天监残碑上的刻痕知道真相——那夜刺入祭坛的剑锋,早己将巫祝血脉与天工秘术,永远封印在了地脉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