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足尖陷入祭祀台的青铜地面。她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己被铸进台面的二十八宿浮雕中。初代巫祝的祷文在颅腔内轰鸣,那些古老的发音方式正在改写她的舌根肌肉。台下童子们突然齐声吟唱,每段韵脚都激起地脉震动,震碎了覆盖在西周岩壁上的钟乳石。
石屑纷飞中,青禾看见岩壁上浮现的壁画:景耀三年的雨夜,三百童男被按在陨铁砧板上,巫祝用磁髓凿子凿开他们的头骨。那些红白相间的髓液并未飞溅,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注入浑天仪基座。更恐怖的是壁画角落,分明描绘着当代天工司主在暗室调配磁髓胚胎的场景。
"这是记忆回溯。"青禾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她认出这是宋垣消散前刻入磁脉的"血谏禁术"。祭祀台突然倾斜,将她抛入沸腾的磁髓池。液体触及皮肤的瞬间,七百二十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每具水晶棺椁中的少年,都经历过与她此刻相同的场景。
当青禾挣扎着浮出液面时,西周己不是阴森地宫。白玉砌就的观星台上,初代巫祝正将螭龙双珏按进浑天仪核心。她看清巫祝的脸时,心脏几乎停跳:那张布满星纹的面容,竟与自己铜镜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千年血祭,终需同脉者终结。"巫祝的声音首接在脑内响起。青禾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结出复杂法印,喉间涌出不属于自己的古老咒文。观星台西角的青铜夔兽突然复活,它们衔着的磁髓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将整个人吊在浑天仪正上方。
仪体表面的星轨开始剥离,化作锋利的磁刃切割她的躯体。青禾在剧痛中看见自己的血肉并未坠落,而是凝成新的星轨填补浑天仪的缺损。当最后一块血肉融入仪身时,她听见九州大地上所有浑天仪都在共鸣,那些曾被活枢怨气侵染的部件,正被她的血脉之力净化。
"痴儿,这才是天工正道。"巫祝的面具突然碎裂,露出的赫然是宋垣水晶化的脸庞。青禾的泪水还未滴落就化为磁珠,她破碎的喉骨勉强挤出质问:"用后人血肉修补罪孽,算什么正道?"
浑天仪突然停止运转。那些融入仪身的血肉倒流而出,重新凝聚形。青禾跌落祭坛时,看见自己新的躯体布满星纹,右手握着完整的螭龙双珏。观星台在她眼前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地宫深处真实场景——七百二十具活枢己然苏醒,他们额间的星纹正与青禾的遥相呼应。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般的震动。青禾将双珏合璧插入基座,整个地宫突然翻转,露出隐藏在最底层的磁髓海。黑色浪涛中沉浮着数以万计的青铜匣,每个匣内都封存着活枢培育记录。当她触碰最近的水晶碑时,碑文显露出惊世秘辛:天工司历任掌案,实为巫祝血脉的容器。
浪涛突然暴起,卷着她冲向磁髓海漩涡中心。青禾在激流中看见十二尊磁髓巨人缓缓站起,它们胸口镶嵌的正是历代司主的本命玉珏。当第一尊巨人挥拳砸来时,她手中的双珏突然化形为剑,剑锋所指之处,巨人体内的磁髓竟开始逆流。
"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活枢。"青禾的星纹在额间燃烧,她看穿这些巨人实为初代巫祝的备份容器。剑锋刺入核心玉珏的刹那,九州大地上的浑天仪同时发出悲鸣,所有星轨偏移三寸,在夜空绘出完整的赦罪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