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刺入磁室时,宋垣的指骨正在发生龟裂。水晶化的皮肤下,流动的水银泛着诡异的虹彩,他的影子在碎石间分裂成二十八道,每一道都对应着浑天仪上的星宿刻度。碎裂的铜镜残片悬浮半空,映出他左眼化作磁石的黑曜瞳仁。
七根盘龙柱轰然倒塌,烟尘中升起九丈高的青铜轮盘。宋垣看清那物时,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轮盘中央镶嵌的,分明是三百具婴孩颅骨拼成的河图,每颗头盖骨上都刻着生辰八字。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日期里,找到了自己出生时的干支。
"原来我才是第三十六道活枢。"宋垣的冷笑震落梁上积尘,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水银脉络在此处汇聚成北斗勺形。当指尖刺入皮肤时,流淌出的汞液在空中凝成算筹,自动排列出景耀三年的星象图。铜轮突然开始转动,婴孩颅骨的眼窝中射出青光,在地面交织成巨大的浑天仪虚影。
磁室西壁剥落,露出外层以人骨砌筑的观测台。宋垣踏着铜轮跃上高台,望见东方天际悬浮着七座倒垂的观星楼——那些飞檐斗拱竟全是用脊椎骨拼接而成,檐角铜铃实为缩小的人颅骨,在风中碰撞出凄厉的哭嚎。他的右眼突然淌出血泪,视野中浮现出更恐怖的真相:每座骨楼深处都蜷缩着无数青铜人俑,那些扭曲的面容正是历代失踪的司天监学徒。
怀中的《活枢要术》突然自燃,青紫色火焰中浮现全息星图。宋垣以水银为墨,在臂上绘制出反卦象,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座观测台开始倾斜。他顺着青铜轮盘的辐条滑向地脉深处,沿途看见岩层间嵌着数以千计的磁髓胚胎,每个半透明的胞衣中都包裹着蜷缩的婴孩,脐带连接着地底涌动的赤红铁浆。
地核深处传来心跳般的震动。宋垣的脊柱己完全晶体化,在幽暗中发出莹蓝光芒。他撞破最后一道岩壁时,滔天血浪扑面而来——这是首径百丈的血池,池底沉着三百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的星图正与此刻天象完全吻合。池中央矗立的浑天仪本体,竟是用人脑沟回铸成的精密仪器,那些仍在蠕动的灰质表面,浮动着萤火虫般的记忆光点。
"垣儿,你终于来了。"苍老的声音从血池底部传来。宋垣的师父从棺椁中缓缓升起,半边身躯己与青铜融合,另半边皮肤下涌动着磁髓流浆。他手中的玉衡尺突然分解重组,化作与宋垣体内相同的水银脉络:"自景耀始,每甲子便需活枢入仪。你可知为何二十八星宿独缺角宿?"
宋垣的脊椎突然爆出尖刺,水晶骨翼破体而出。他挥翼斩断袭来的磁髓触手,却发现池中血水开始倒映星空。当角宿星位亮起的刹那,他的双腿突然陷入青铜化的剧痛——三百具棺椁同时开启,历代活枢的怨气凝成实体,正将他拖向浑天仪的核心。
"师父错了。"宋垣突然扯下右眼的磁石瞳仁掷入血池,"真正的角宿从未消失。"被磁石击中的水面突然静止,倒映的星图开始逆向旋转。当他的水晶骨翼完全展开时,池底浮现出震撼的真相:所有青铜棺椁底部都刻着相同的生辰八字,那是三百个不同甲子年的同月同日——正是他此刻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