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的手指微微颤抖，捏着那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深山老林中，他和三百名精疲力尽的士兵瘫倒在泥泞里，连续七日找不到出路，靠野充饥野物充饥，心里满是找不到出去的路的无望。
就在全军即将绝望之际，一阵的香气突然飘来。
士兵们挣扎着爬起，看到凭空出现的竹筐里堆满了雪白的包子。那香气，那味道，与此刻手中的包子一模一样。
"将军，您怎么了？"身旁的李子修见他出神，小声提醒。
李瑾猛地回神，发现宴席上众人都在看着他。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包子...味道极好。"
"可不是！"刘茂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家慧丫头不知从哪学来的方子，面发得又软又香，馅料调得恰到好处。"
李瑾机械地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佳慧正在院子里水水缸边洗苹果，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她似有所感的转头时，李瑾清楚地看到了她眉间那颗淡淡的朱砂痣——与他在云端惊鸿一瞥看到的一模一样！
"神仙显灵了！"记忆中士兵们的欢呼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那天，他鬼使神差地抬头望天，透过树叶间隙，看到云端立着一位服饰奇特的少女，眉间一点朱砂如血，眼中盛满慈悲。
"宝哥哥..."佳慧初见他的那声呼唤突然在脑海中回响。
当时他只觉奇怪，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故人重逢的语气！
还有山里遇险时，太子明明扑了个空，佳慧确实在他眼前消失了片刻...
"李将军？李将军？"安国公的大嗓门将他拉回现实，"你这胃口可真让老夫羡慕，年轻就是好啊！"
李瑾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己经吃完了一整个包子，而肚子早己撑得发疼。
他尴尬地放下筷子，目光却不经意与太子相遇。
那双锐利的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让李瑾心头一紧。
宴席散去后，李瑾借口查看手套进度，找到佳慧。少女正认真地翻看着一本奇怪的册子，上面画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慧儿。"他轻声唤道。
佳慧抬头，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出奇："瑾哥哥来得正好，手套己经做好不少了。"她拍拍身旁的木箱，"这些都是今天刚收上来的。"
李瑾走近，随手拿起一副试戴。针脚细密，翻折处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保暖又不妨碍活动。这样精巧的设计，绝非普通村姑能想出来的。
"做得真好。"他由衷赞叹，目光却落在佳慧手中的册子上，"这是...？"
"哦，这是记账本。"佳慧大方地递给他看，"我用了一种新的计数方法，比算筹方便多了。"
李瑾接过册子，只见上面整齐地画着表格，填满了奇怪的符号：1、2、3...还有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算式。这种文字，他在天启王朝从未见过。
"这叫阿拉伯数字。"佳慧凑过来解释，发丝间淡淡的桂花香飘入李瑾鼻尖，"你看，1就是一根手指，2像小鸭子..."
她认真的模样让李瑾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佳慧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抱歉。"李瑾急忙收回手，耳根发热，"我...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
佳慧扑哧一笑："瑾哥哥真奇怪。"她低头继续翻看账本，却掩饰不住泛红的耳尖，"太子哥哥说这种计数方法要在全国推广呢，瑾哥哥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李瑾心头一震。太子知道？皇后知道？景王和三皇子突然造访这个偏僻村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们不是来散心的，他们是来找人的！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远处传来志远稚嫩的声音。
李瑾突然想起小家伙无意间透露的信息——佳慧上个月从树上摔下，昏迷许久后醒来就像变了个人...
"借尸还魂"西个字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尽管荒谬，但眼前的一切证据都指向这个可能：佳慧就是救助他们的仙女，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附在了摔死的刘家女儿身上！
"瑾哥哥？"佳慧疑惑地看着他，"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李瑾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慧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叫我什么吗？"
佳慧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是叫李将军啊，怎么了？"
她在撒谎。李瑾清楚地记得那声柔软的"宝哥哥"，带着说不出的惊异，但他没有拆穿，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一阵风吹过，佳慧打了个喷嚏。
李瑾立刻侧身挡住了风，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牺牲仙籍救了他和三百士兵性命的恩人。这份恩情，他此生难报。
"谢谢瑾哥哥。"佳慧突然调皮的压低声音，"其实...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李瑾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我..."佳慧刚要开口，屋门口有身影出现，太子负手而立，身影修长而威严。
"慧儿，母后找你。"他的目光在李瑾和佳慧之间扫视，眼神渐渐转冷。
佳慧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去。"她匆匆把账本塞给李瑾，"有空再教你算术！"
看着佳慧跑开的背影，李瑾握紧了手中的账本。太子缓步走近，声音低沉："李将军似乎对舍妹格外关心？"
舍妹？李瑾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殿下多虑了，末将只是来查看手套进度。"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慧儿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有些界限，李将军应当明白。"
李瑾恭敬行礼："末将谨记殿下教诲。"
待太子离去，李瑾独自站在院中，仰望天空。那个雨夜，当他抬头看见云端仙子的那一刻，命运就己经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如今仙子坠落凡尘，成为需要保护的凡人少女...
"无论你是仙女还是公主，"李瑾轻声自语，"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
远处传来佳慧清脆的笑声，李瑾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翻开手中的账本，那些奇怪的符号突然变得亲切起来——这是他与小仙女之间的秘密，是他们跨越仙凡两界的纽带。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李瑾想起佳慧教他认数字时认真的表情，想起太子那句“舍妹”，想起她谈论治理盐碱地时眼中的光彩，
想起地瓜、土豆和苹果，想起她为士兵们设计手套时的细心...这样的女孩，怎能不让人想用一生去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