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江都城的每一个角落,太守后花园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为这场春日宴增添了几分诗意。韩锦书站在回廊下,看着侍女们忙碌地布置着宴席,唇角微微上扬。她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的罗裙,腰间系着一条绣有兰草的丝带,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整个人清雅得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
“小姐,宾客们都到得差不多了。”贴身丫鬟碧桃轻声提醒道。
韩锦书点点头,缓步走向花园中央的亭台。她的步伐轻盈却不失稳重,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既不会太快显得急躁,也不会太慢显得做作。这是她从小在母亲的严格教导下养成的习惯——一个太守千金应有的仪态。亭台西周己经坐满了江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们。见韩锦书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韩锦书微笑着回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坐在右侧首位的苏容轩。苏容轩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长衫,整个人俊朗挺拔,在众多宾客中格外显眼。沈梦雨作为江都首富之女,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因是商贾出身,位置比较靠后,此时正痴痴地看着苏容轩,内心小鹿乱撞。
“诸位今日赏光前来,锦书不胜荣幸。”韩锦书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家父因公务缠身,特命我代为招待,还望各位见谅。”
“韩小姐客气了。”苏容轩第一个回应,他站起身,向韩锦书拱手,“能受邀参加太守大人的春日宴,是我等的荣幸。”
韩锦书微微颔首,目光与苏容轩相接的一瞬,她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沈梦雨也在此刻敏锐感觉到了苏容轩对韩锦书的喜爱,内心一阵酸涩。幼年时期,苏容轩对自己甚是关心,可现如今……
闲谈间,有人建议吟诗助兴。于是,按照座位排序,每人以“春”为题吟诗一首。沈梦雨听着众人才思敏捷,心中不免慌乱。这吟诗作对向来就是自己的弱项,怎么摊上这样的麻烦?沈梦雨低头一想,倒不如趁着众人不注意,赶紧溜走。于是,她用眼神示意碧云,碧云心领神会,俩人刚转身欲走,结果身旁的崔家三小姐崔明月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大喊起来:“沈小姐还未吟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她这一喊,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沈梦雨脸倏的一下红了。
沈梦雨一首和这崔明月不对付,知道她是逮着机会要让自己出丑了。
“我肚子疼,我还是先回去吧。”
沈梦雨尴尬地笑笑,只能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谁知这崔明月一点不给她留面子。
“沈小姐,我刚看你点心吃得可欢了,莫不是怕吟不出诗被大家笑话,所以找个理由赶紧溜。”说罢,崔明月和丫鬟雀枝低头笑起来。
“谁说的?不就是吟诗吗?谁不会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吟诗一首!”沈梦雨气急,特别是看到苏容轩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更是急于证明。
台下的宾客都知道沈家小姐不学无术,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哪里会作什么诗?众人看向沈梦雨的眼神不禁充满怀疑。
沈梦雨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高声念道:
“春日好风景,和风又日丽。
饮酒又作诗,真是好热闹!”
话音刚落,亭台内爆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几位小姐用团扇掩面,肩膀不住抖动;几位公子则低头假装咳嗽,掩饰笑意。苏容轩皱起眉头,转头不再看她。韩锦书强忍住笑意,正色道:“沈小姐的诗……别具一格。”
沈梦雨浑然不觉自己成了笑柄,反而得意洋洋地环顾西周:“怎么样?我的诗不错吧?比那些文绉绉的酸诗强多了!”
这句话一出,苏容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沈小姐,诗乃雅事,若不懂便不要妄加评论,岂是你那打油诗可比?”
“苏哥哥,你……”
沈梦雨料想不到自己会被苏容轩当众训斥,顿时涨红了脸。
她环顾西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羞愤交加,一跺脚转身跑出了亭台。
苏容轩的好友顾砚清打趣说道:“苏兄,你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啊,这沈梦雨可是你的未婚妻啊!”
苏容轩冷笑道:“什么未婚妻?不过是父辈之间的玩笑话罢了。”
亭台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韩锦书轻叹一声,对众人道:“些许不快,扰了诸位雅兴。来人,上茶。”侍女们立刻端上早己准备好的茶点。韩锦书亲自为苏容轩斟了一杯雨前龙井:“苏公子,请用茶。”
苏容轩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韩锦书的手指,两人都是一怔,随即各自收回手。苏容轩抿了一口茶,赞叹道:“好茶。韩小姐不仅诗才了得,连茶道也如此精通。”
“家父好茶,从小耳濡目染罢了。”韩锦书微笑回答。
两人的交谈被其他宾客看在眼里,几位小姐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大家都知道,苏容轩出身名门,年轻有为,是江都城最炙手可热的未婚男子。而今日他对韩锦书的态度,显然己经超出了普通的欣赏。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或吟诗作对,或品茗闲谈。韩锦书作为主人,周旋于宾客之间,举止得体,谈吐优雅,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而苏容轩的目光,则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眼中的倾慕之情越来越明显。
沈梦雨回到沈府,气得将房内的花瓶砸得稀巴烂。好好的春日宴,独独自己成了众人的笑柄,苏哥哥更加轻视自己,怎么就这么惨?沈梦雨越想越委屈,趴在床头嗷嗷大哭起来。
这碧云只好使出全身气力好言相劝。
“小姐,别难过了,日子还长着呢,苏公子一定能看到你的好。”
沈梦雨眼泪哭花了眼,完全听不进去。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以后还怎么出门呢?越想越难过,哭得更凶了。
正哭得起劲,沈长风风尘仆仆赶过来看自己的宝贝女儿。
“梦雨,今天谁欺负你了?跟爹说,爹给你说理去!”
沈梦雨委屈巴巴地跟沈长风哭诉:“今天在太守府里的春日宴上,只有我作不出诗来……”
“好丫头,作不出就作不出,有啥好难过的?”沈长风安慰道。沈梦雨的母亲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沈长风对这个女儿怀着歉疚,一首宠爱有加。
“爹爹,苏哥哥似乎越来越不喜欢我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批评我……”
沈长风耐着性子劝道:“梦雨,你才学有限,容轩肯教你是好事。他喜欢你,才会关心你。”
“真的吗?他不是讨厌我吗?”沈梦雨没往这处想,怀疑地看着父亲。
“傻孩子,容轩是江都有名的才子,他自然希望你上进。你虽然学识上比不如其他姑娘,但是心眼实诚,他还年轻,往后自会明白你的好。”
接着,沈长风命仆人抬出一株红珊瑚,笑道:“这珊瑚生于深海,历经风浪才得此姿态。作诗如雕琢珊瑚,急不得。”
沈梦雨被父亲一劝,顿时不觉得那么难过了,又被这株漂亮的珊瑚吸引,很快喜笑颜开摆弄起来。
沈长风看着天真的小女儿,不免有些担心,女儿心思如此单纯,往后若是少了自己的庇护,该如何生存呢?这个苏容轩,怕是不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