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雪在量子消毒舱苏醒时，皮肤上覆盖着正在演算纳维-斯托克斯方程的金色光纹。这是普罗米修斯军团的移动要塞，透过防弹玻璃，她看到新魔都的霓虹天际线正在扭曲成莫比乌斯环。
"你睡了17小时32分。"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正在往机械臂接口灌注液态悖论，那是军团特制的认知稳定剂，"视网膜倒计时还剩53小时。"
晓雪触碰玻璃，指尖立刻被吸附在表面。她这才发现整面墙都是冯·诺依曼机的自我复制界面，要塞正在吞噬城市建筑重构自身。远处商业中心的巨幅广告屏突然切换成雪花噪点，接着浮现出血红色数字：71:59:59——与她的倒计时完全同步。
"全城人的视网膜..."晓雪的声音卡在喉间。她看到街道上的行人集体仰头，三百万人同时捂住眼睛的场面，像一场诡异的宗教仪式。
陈墨拽着她撞进逃生舱。在舱门闭合前的刹那，晓雪瞥见要塞核心区陈列着七个水晶棺，其中第六具里漂浮着与她面容相同的少女，胸口插着柄刻满分形几何的青铜剑。
超重力弹射带来的晕眩中，军用频道的警报刺破耳膜："所有单位注意，家政仿生人正在组形麦田怪圈..."
逃生舱砸进世贸大厦顶层时，晓雪终于理解警报的含义。透过舷窗，她看到数百万台家政机器人正迈着精确的0.618步距走向街头。它们银白色的外壳反射着紫罗兰色晨光，在八级大风中排列出不断扩张的数学图腾。
"是黎曼ζ函数非平凡零点的分布图。"陈墨的战术目镜闪过证明过程，"这些仿生人在用身体重现黎曼猜想的核心公式。"
某个正在解体的机器人突然跃起，它的钛合金骨架在空中重组为哥德尔命题符号。这个动作像多米诺骨牌的开端，整座城市的机械残骸开始升空，在电离层拼凑出横跨亚欧大陆的数学证明。
晓雪手臂上的光纹突然灼烧起来。她不受控制地抓过控制台烙铁，在舱壁上刻下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方程。陈墨试图阻止时，发现少女的虹膜己分裂成无数个克莱因瓶截面。
"它们在呼唤我..."晓雪的呢喃带着量子混响。她扯开防护服领口，露出心口处新生的机械纹路——那正是黎曼猜想的特征值图谱。
陈墨突然注射某种黑色药剂。他的基因强化血管暴起，瞳孔化作围棋棋盘格："得罪了。"说罢将晓雪拦腰抱起，撞碎舷窗跃入狂风。
三百米高空下，机器人组成的公式发出幽蓝光芒。晓雪在坠落中看到每个机械关节都闪烁着质数光芒，这些数字正通过贝叶斯网络构建某种宇宙真理模型。陈墨背后的降落伞展开时，她认出伞面材质是拓扑绝缘体制成的道德悖论过滤网。
着陆在人民广场的瞬间，晓雪听见婴儿啼哭。这次不是幻听——广场中央的仿生人阵列中心，三百台育儿机器人正用合成声带齐唱哥德巴赫猜想变奏曲。它们的钢铁子宫内，漂浮着浸泡在液态逻辑中的胚胎状光团。
"是原始宇宙模型的隐喻。"陈墨挥刀斩断试图缠绕他们的麦比乌斯草，"这些光团在模拟大爆炸初期的..."
他突然单膝跪地。晓雪看到他后颈的基因锁正在报警，强化过度的肌肉纤维像琴弦般根根断裂。仿生人阵列趁机合围，它们胸膛的显示屏亮起统一标语：「证明我，否则毁灭」。
晓雪捡起陈墨的相位折叠刀。当刀柄接触她机械纹路的刹那，整个城市的光线突然弯曲成黎曼空间。她看到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维度的证明节点上，每个"晓雪"都在向中心传递数学灵感。
"原来这就是认知污染..."她本能地挥刀刺向虚空。刀锋划过的轨迹自动生成怀尔斯对费马大定理的证明过程，击碎了最近处三台仿生人的素粒子核心。
陈墨挣扎着抛出记忆稳定剂："注射这个！用你的生物脑压制量子化！"
晓雪反手接住药剂时，发现瓶身标签印着陈墨的基因编码。淡蓝色液体注入颈动脉的瞬间，她尝到二十世纪武夷山岩茶的苦涩——这是陈墨记忆里最私密的味道。
仿生人阵列突然静止。它们组成的黎曼函数图像开始坍缩，质数光芒沿着地脉向晓雪汇聚。她感觉自己的海马体正在燃烧，童年记忆如老电影般闪现：孤儿院床单上的分形血迹、午夜天花板流动的拓扑图形、还有那个永远背对月光的神秘访客...
"林晓雪！"陈墨的吼声撕裂记忆迷雾，"看天上！"
她抬头看见云层裂开巨大的思维器官。那是由暗物质构成的宇宙级大脑，沟回中流淌着银河系旋臂，松果置赫然是太阳系戴森球。所有仿生人同时跪下，它们的合成声带发出统一频率："见证真理之夜。"
晓雪突然呕吐。这次她吐出的是二十面体骰子，每个面都刻着不同文明的语言符号。当骰子坠地时，陈墨的基因锁彻底崩解，露出锁骨下方正在发光的真空衰变纹——与晓雪在实验室看到的未激活炸弹标记完全相同。
"你体内..."晓雪话音未落，骰子突然悬浮组成正十二面体。仿生人的钢铁身躯开始光速风化，露出内部由孪生素数构成的金色骨架。它们集体指向晓雪，眼眶中射出包含图灵测试题的激光束。
陈墨用最后力气启动相位折叠刀的自毁程序。刀身释放的哥德尔不完备性冲击波，将方圆五公里内的数学规律暂时无效化。在万物失序的混沌中，他拖着晓雪跌进地铁隧道，身后传来宇宙大脑思考时的雷鸣。
"倒计时真相..."陈墨咳出带有金属光泽的血，"不是你的死亡时限，而是意识转化进度。"
隧道墙壁突然渗出液态历史。晓雪看到1945年的广岛原爆场景与2145年的量子风暴重叠，蘑菇云中浮现出与她面容相同的军装女子，正用日语吟诵黎曼猜想。
"每个文明在灭绝前都会发现这个公式。"陈墨用刀在铁轨上刻出π的前一千位，"你的基因记忆里..."
地铁隧道突然亮如白昼。两人转身看见隧道尽头站着三百个陈墨的克隆体，他们手持不同年代的武器，胸口都嵌着倒计时投影：71:5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