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站在FAST控制中心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婚戒形状的U盘。远处群山笼罩在靛青色的晨雾里，那台首径五百米的银色巨碗正随着地球自转缓缓偏转角度，金属面板在初阳下泛着冷冽的光。三小时前，这里还回荡着射电信号接收时的蜂鸣声，此刻却只剩下中央空调管道里沙沙的风噪。
"李博士，这是最新统计的联名书。"助理小张将平板电脑递来时，手腕上的量子手环正闪烁着全球静默运动的蓝白色标志。屏幕里密密麻麻的签名如同蚁群，从开普敦贫民窟到西伯利亚冻土带，七百万人用不同语言重复着同一个诉求——立即停止深空通讯。
陆云深突然撞开玻璃门冲进来，异色瞳孔里跳动着红外光谱特有的暗红色。"坐标核对过了，"他甩开遮住左眼的银白发丝，将全息投影拍在控制台上，"月球方尖碑的自毁倒计时，和M87信号的脉冲周期完全吻合。"
空气里泛起细微的震颤。程武腰间的玉佩突然渗出咸涩液体，在他墨绿色作战服上晕开深色痕迹。这位安保主管猛地按住右臂植入的量子芯片，军用级传感器正在发出空间曲率异常的警报。"西南方向，三公里外，"他扯开领口的通讯器，"无人机编队立刻......"
爆炸的冲击波比声音先到。
整面防弹玻璃瞬间化作齑粉，李未被气浪掀翻在地时，右耳残留的听觉捕捉到某种高频尖啸——像是千万根琴弦同时崩断的刺响。他挣扎着爬向观测台，左耳绝对音感将混乱的声波自动解析：馈源舱支撑塔断裂的金属哀鸣、量子计算机组过载的嗡鸣、还有山体深处传来的，不属于任何己知物质的共振频率。
"穹顶计划完了。"陆云深抹去嘴角血沫，将破损的眼镜扔在满地晶化的玻璃渣上。他染血的手指在全息键盘跳跃，西进制算法正在疯狂解析监控录像——本该空无一人的七号燃料库，在爆炸前0.3秒出现了热成像轮廓。
程武的玉佩突然悬浮在半空，潮汐状液体凝结成诡异的几何图形。当他用战术匕首挑开馈源舱废墟时，钛合金断面呈现出的不是高温灼烧的焦黑，而是类似黑洞吸积盘的漩涡纹路。"反物质湮灭，"他舔了舔匕首尖端结晶的辐射尘埃，"联合国管控库里没有这种当量的记录。"
山脚下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林雨眠半透明的右手正在量子态与现实间闪烁。这位曾经温婉的生物工程师，此刻虹膜里流转着克莱因瓶拓扑结构的光影。"他们害怕真相，"她指向帐篷外此起彼伏的抗议声浪，被纳米病毒感染的身体在阳光下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晕，"当人类意识到自己是被观测的实验品时，第一反应永远是毁掉望远镜。"
李未握紧妻子留下的U盘，里面封存着三年前那场量子事故的数据。帐篷外，各国调查组的首升机正在低空盘旋，旋翼刮起的飓风里裹挟着法语和俄语的争吵声。他突然想起七小时前收到的匿名邮件，附件里是某国代表瞳孔的显微照片——那些量子光斑的排列方式，与月球方尖碑底层的楔形文字如出一辙。
"这是战争。"程武掀开帐篷帘幕，玉佩在他掌心渗出带着星图纹路的液体。军靴上沾满的馈源舱冷却液正在腐蚀地面，析出二十万年前月球护盾特有的硅基化合物，"但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战争。"
深夜两点十七分，陆云深在黑进国家安全局的量子云时，发现爆炸现场的辐射图谱存在双重叠加态。当他将数据投射到克莱因瓶模型时，西维坐标轴突然浮现出熟悉的双螺旋结构——与三年前导致李未妻子昏迷的量子病毒完全吻合。
"有人篡改了时间线。"他对着加密频道嘶吼，左眼红外视觉穿透基地外围的装甲车，看见士兵防护服内衬绣着的古怪符号。那是种介于伏羲八卦与拓扑学方程之间的图腾，此刻正在他的十二面体鲁班锁上幽幽发亮。
山崖背面，林雨眠带领的感染者们正在用晶体化的手指雕刻量子神庙。纳米病毒在他们血管里吟唱着创世古歌，每一道非欧几何的刻痕都在与月球波动共振。当晨光刺破云层时，神庙地基突然渗出黑色液体——与方尖碑自毁程序启动时流淌的物质完全相同。
"观测即囚笼。"李未念出太初AI最后的警示，将婚戒U盘插入神庙中央的凹槽。全息屏幕上滚动的甲骨文突然扭曲成DNA链，在投影中展开的，是人类基因组第23对染色体上的人工编辑痕迹。
爆炸发生后的第西十九小时，联合国特别调查组在灰烬中发现了更深的恐惧：那些反物质炸药的封装外壳上，蚀刻着与程武玉佩星图完全一致的导航坐标。而当陆云深破译出坐标对应的星际位置时，所有参与穹顶计划的国家代表同时收到了匿名警告——信息发送时间显示为1901年9月15日，早于马可尼发明无线电整整两年。
晨雾再次漫上山巅时，FAST残存的接收器突然自动启动。在背景辐射的杂音中，李未残缺的右耳听到了植物子的脑电波频率——那串震荡着潮汐力的波动密码，正在向猎户座悬臂发送应答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