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霎时由云端跌落，她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大小姐。
大小姐不是说过，只要她和青珏愿意，会放她们回去自行婚配吗？
红玉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她的眼神明白透露出这个意思。
虞泽兰哪里还记得上辈子的戏言，她当了多年皇子妃，身份尊贵，却不受宠爱又百般被丈夫搓磨，早就养成了一有不顺就将怨气发泄给身边人的习惯。
她将青珏端来的药碗狠狠砸在红玉身上，滚烫的汤药瞬间将红玉的肌肤烫红，碎裂的瓷片也在红玉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青珏惊呼，“大小姐！”
虞泽兰这才想起现在还在丞相府，她还不是尊贵无比的九皇子妃。
但她也拉不下脸给一个丫鬟道歉，“下去吧，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她扭过头，不再看红玉的眼睛。
红玉失魂落魄的回到耳房，不久后青珏也回来了。
她从夹缝中取出玉容膏，小心翼翼为红玉上药，“嫁人真就那么好？为了这惹怒大小姐，丞相府的好日子你这么快就过够了？大小姐现在天天叫个粗使丫头上前伺候，等你伤好，说不定都没你的位置了。”
红玉这才回过神，她按住青珏的手，嗓音颤抖，“大小姐变了。”
“你才发现？”青珏翻个白眼，“我早说了，咱们就是伺候人的命，什么姐姐妹妹那一套，大小姐就是嘴上说说，偏你个傻子还真信了。”
“好了。咱们顶多是到了年纪配个管事的命，你不要再惹恼大小姐了，瞧瞧你最近受了多少伤，二小姐给的玉容膏马上用完了。”
红玉落下泪来，“可是，可是小姐说过只要两情相悦，身份地位都不是阻碍。”
青珏随意将她脸一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红玉睡着了，没了她的絮叨，青珏突然感觉房中安静的可怕。
她下意识想探探红玉鼻息，手都快碰到红玉时才反应过来，真是傻了，大小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拿红玉开刀。
她暗自骂自己，比起身为家生子，自小在府中长大的红玉，她明显心思更多些，大小姐向来同红玉亲近，担心红玉不如担心自己。红玉是惹怒了大小姐才不让近身伺候，而自己呢？或许，她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青珏纠结挣扎时，绿倚墨采正陪着虞薇之练琴。
名琴焦尾琴音清越，合着美人娴熟技艺，更是天作之合。琴声淙淙，好似流水抚慰人心。
好听，太好听了。两个丫头幸福的捧着脸颊，虽然没有对比，但是自家小姐弹的琴一定是最好听的。
今日己经远超预定习琴的时辰了，虞薇之还未停下。
她对自己要求甚高，琴、棋、书、画，至少都得是上乘，温柔娴静，一举一动完美符合大家闺秀风范，这样才能让父亲看中，成为他众多女儿中最特殊的一个。
小时候她常嫉妒嫡姐，仅凭出身便可叫父亲另眼相待，而自己母亲除容貌外无甚出挑，靠着祖母的远亲血脉才分得父亲一二宠爱。
自小母亲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好一点，再好一点，要做到最好才能让父亲多看一眼。
她照做了，也严格恪守着这条准则，果然吃穿用度一应好了起来，从比肩嫡女，到如今，有许多虞泽兰都没有的好东西，但她还是不满足。
拥有再多又如何，她迟早要嫁人。丞相府的出身，让她足以成为大家主母。之后呢？同嫡母一般，困在西方庭院内，忍受着丈夫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那个温柔娴雅的女人早早病逝，就是因为深爱着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只需要在她死后不再续弦，便当得起世人夸赞，谁又在意后院一房房抬进的姬妾，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呢？
虞薇之眼眸幽深，两情相悦？不过自作多情。
“去拜见祖母吧。”
收琴歇声，好歹是绿倚她们一同长大的，蠢是蠢了点，但是罪不至死。
“是，小姐。”什么都不知道的绿倚还在傻乐。
寿康堂
祖母的住处总是缭绕着檀香，让人宁心静气，神思不属时，虞薇之总爱来这。
王嬷嬷很快将她迎了进去，“二小姐来啦，老夫人正念叨着您呢。”
虞薇之轻笑，“前些时日，父亲给了我一批雨前龙井，我独自喝着没意思，只能找祖母一同品鉴了，可不要嫌我打扰才好。”
听到虞薇之的话，虞老夫人轻轻掐了下她的脸，“我还不知道你，给你好茶，就是牛嚼牡丹，浪费。”
虞薇之顺势坐到祖母身边，让她掐的更顺手，撒娇道：“我哪里不会品了，君山银针我尝着就好。”
闻言，虞老夫人更是哈哈大笑，“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个小灵精原来是看上我的茶了。”
随着笑声，堂内侍奉的，无论高兴不高兴都笑作一团。
虞薇之也微笑着，只是心里念着，要多久，自己才能像祖母这般自在呢。
笑闹过后，便该谈起正事。
“红玉这事，你是如何想的？”收起笑意的虞老夫人浑身威严，此时的她同之前的和善模样好似两个人。
虞薇之也端正神色，仔细思量道：“二弟正是年少慕艾之时，我想着，与其拆散他们，使二弟生怨，倒不如成全。”
“这孽畜干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你还要成全他？传出去，你长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压迫感更强。
如果是一般人，此时己经不敢反驳，但虞薇之自小与祖母亲近，真不同意还是假不同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红玉自小伺候在长姐身边，从未见过外人，二弟将她置在外面庄子里，谁能知道她身份？况且她卖身契还在我手里，翻不出浪去。”
见虞薇之有主意，有后手，虞老夫人这才满意点头，不是不分场合烂好心就行，太仁慈可当不好大家主母。
她戳戳孙女鼻尖，开了个缓和气氛的笑话，“你居然没把身契给她？我原以为你巴巴要去，是要发好心去呢。”
虞薇之端起闺秀标准微笑，“自然没有。”
其实给了，可红玉不要。
这是红玉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她总得自己受着。
若不是怕绿倚寒心，她才懒得救红玉，毕竟她虞薇之向来不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