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们……”
林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已听见的。
“你们平日,不是最守家规,最注重门风吗?”
庄氏红着眼眶,低头抹泪:“平日是平日,今时是今时,你祖父现在还停放在义庄,他这条命,是救允儿才从书阁坠落,摔死的。”
“我回到宅子挖地三尺,都找不出一个值钱的东西为侯爷买一副体面的棺材,如果你阿娘能找到钱,那侯爷就能够拥有一副好点的棺材。”
“不然你让你祖父一直停在那儿,又或是,赤面朝天,一卷草席抬回来吗?”
林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祖父也不可能被一卷草席抬回来,十三娘已经从沈家搬回了许多家财,伯娘,族长,我们江家有钱了。”
江族长道:“既然是从沈家搬回来的,日后是要还的,今时我们落难,他们帮我们,我们便要心怀感恩,而不是理直气壮,你走吧,别再无理取闹。”
“我不走,你身为一族之长,族中有人犯错,你竟然坐视不管,你们现在不管,以后就管不了族里的人。”
林兰觉得,错就是错。
人犯错,就必须去纠正。
现在是她阿娘带头犯错,那更要严惩。
庄氏和族长头皮发麻。
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死脑筋的人。
庄氏怒喝:“那你知道,我们若是带人去江家捉拿你阿娘,你阿娘会受到什么处分吗?”
江族长走到林兰面前,重重吐出四个字:“休离出府。”
庄氏接着说道:“你难道想让你阿娘出族离开江家,让外头的人看笑话吗?”
“这怎么是笑话?”林兰想不明白:“这明明是以正家规,让江氏子孙和外头的人都明白,我江家家规森严,纵使主母犯错,也一视同仁。”
“就算阿娘被休离出府,我们江家又不是不能接济阿娘,阿娘依旧是我的阿娘,我绝不会抛弃她。”
“可我的阿娘犯了错,便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万一她下一次带着你们的孙子去赌庄,你们也同意吗。”
“啪。”庄氏忍无可忍的拍桌呵斥:“你太天真了。”太愚蠢了。
她拿起一旁的拐杖,双手扶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到林兰的面前。
“九娘,盛世,载歌载舞,吃饱闲了,才能立规矩,约束后世子孙。”
“乱世,兵起硝烟,百姓有口粥喝,能活下去,才是王道。”
“你瞧瞧如今的江家……”
她指了指四周,墙上一卷壁画,都被抄家抄走了,堪称家徒四壁。
“你阿娘是为了江家,做了触碰族规的事,她是以家族利益着想,这不算坏了规矩。”
“可我们若捏着这点错处,带着族人兵伐你阿娘,那才是寒人心,人心呐!”
“我们江家现在最需要的是人心,所有江氏子孙,都该像一条麻绳,紧紧的拧在一块,团结起来,才有命活下来。”
“而不该起内讧,让人有机可趁,你懂吗?你不懂也没关系,你自已进后面的祠堂看一眼。”
“看一眼若不懂,你就跪在祠堂里想,等你想明白了再出来,想不明白,你也无需再回江家了。”
庄氏撑着拐杖,往外走去。
江族长上前扶着庄氏。
二人一起走出祖宅,不再理会林兰。
林兰停在原地,还是很生气。
碧桃抓住林兰的胳膊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家吧,不要再闹了。”
“你也觉得我在闹?”林兰甩开碧桃:“既然你不喜欢跟着我这样的主子,那你也走吧,他们不罚阿娘,那我就代母受过。”
她提起裙子,转身走入祠堂。
“咯吱”一声。
祠堂大门被林兰缓缓打开。
可当她推开祠堂大门时,林兰的脸色瞬间大变。
……
那边,季如月没来祖宅接林兰。
因为,江姝意晕倒了。
就在季如月刚走出大厅时,江姝意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江老夫人被吓了一跳,众人手忙脚乱的扶起江姝意,把她送入老夫人的屋子。
江姝意在江家人面前晕倒的消息,很快传入相府。
……
“又晕倒了?”
“千真万确。”沉影回道。
冯婆婆抬眸看了一眼沉影:“千真万确是这么用的吗?”
沉影立刻怂了下来,咬了咬唇,斟酌用词:“是背后的鞭伤一直没被养好,又在沈府忙活了一天一夜没休息,加上这些日子郁结难消,病来如山倒,就又病晕了。”
屏风后面的男人没有回话。
小厮为他整理衣冠,系上腰扣,别上云纹紫玉腰配饰,再为顾琰之擦拭靴子。
顾琰之自已抚平衣襟,走出屏风,站在铜镜前:“可有入宫请太医?”
“没有。”
顾琰之:“府内有郎中吗?”
沉影:“倒是有懂医术的江家七娘为她看诊。”
顾琰之:“江家的人知道她背上的伤了?”
沉影:“江老夫人,三太太和江家七娘已经知道了,其余人暂时不知。”
他抬眸看了看顾琰之的背影。
顾琰之恰好在铜镜捉捕到沉影诡异的眼神。
这时,冯管事刚好从外面走入:“家主,宫里来了密信。”
顾琰之拿起桌上的珠串,缠于腕间,藏于袖袍底下。
“说。”
“皇上命中书侍郎找出高祖帝的遗训,查阅后,皇帝被遗训内容当场吓地从龙榻摔落,脸色非常难看。”
顾琰之动作一顿,转身,从冯管事手里抽过信。
写信之人交代的很清楚。
【燕帝见了高祖帝遗训,跌落龙榻,惊魂不定,速唤太后,恰逢皇后到来,与皇后诉说遗训之事,命其从江家寻回副本】
【沈二爷带族长供词而来,燕帝下令,往蜀州抄儒阳王府,即刻前往蜀州,南庆各方势力涌动,我主可利用江氏,再搅风云。】
信已阅。
顾琰之将信烧掉。
冯管事说道:“看来皇上打算把儒阳王推出去。”
顾琰之站在落地铜镜前,勾唇冷笑:“先帝在世时,一直属意儒阳王墨守陇为太子,朱太妃太过心急,将此消息提前散播出去,触怒现在的太后,提前被清算,赶至蜀州,如今把江家之事,推到儒阳王头上,也算有了由头。”
理由是:“儒阳王一心谋夺帝位,十五年间从未放弃过登上大宝之位,遂勾结健康城世家沈氏族长,合谋残害镇远大将军,以斩皇帝的主心骨,再栽赃于帝王,使其失去民心,逼其退位,保吾顺利继承大统。”
他张开双臂,声音清朗,言语却带着浓浓的讥讽,眼底的光很冷很冷。
屋内的心腹们,都低下头,脸庞覆上了一层悲郁。
国有此君,乃天下臣民的不幸。
冯管事道:“江家十三娘看起来什么都知道,既然她知道皇帝要江家亡,为何不直接拿出高祖帝的遗训副本?”
顾琰之缓缓收回双手,看着镜中的自已,眼眸微沉:“她只知有副本,不知副本落于何地,怕是江氏全族皆不知副本踪迹。”
奇怪的是……
江十三是怎么知道皇帝与沈家的计划?
又是从何得知还有高祖帝遗训副本遗留在江家?
这个女人有点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