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薇没再提孩子的事，只是说起于夏国遇见姜衍的那几回，两人交情不多，唯一能扯上点干系的只有这了。
女娘也察觉出他喜欢提留质时期二人逢面的场景，并不似其他当作质子的皇子，被母国送去为质是件耻辱的过往，没人会喜欢别人提起，在伤口上一刀刀割肉。
柔软婉转的嗓音落入耳边，姜衍听的心如蜜糖，层层波浪打着卷朝他袭来，冲的他晕头转向，没了清醒，失了理智。
臂钏自小手遗落，宫婢还没来得及上前拾起，就惊的看向陛下，紫黄龙袍拂过地面，姜衍弯身捡起，面色温和，无声笑着。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垂眼看她，将臂钏递过去，待小手再次拿起，他才放开手，举止间很是疼爱，帝王的贵重威严没了大半。
“我记得第一次见陛下时，萧三仗势欺人，将您堵在南城门外。”
姜衍神色淡淡的，嘴角笑意一首都在，他知女娘同萧三皇子感情很好，是那种能常常玩到一起的情分，即便夏皇那般善妒也没能阻止女娘行事。
丹凤眼皮轻轻撩起，看向明净美眸，“并不，在那之前，朕见过你许多次，大都是宴席上远远瞧上一眼，你应是不曾注意到。”
赵若薇没有朝下接话，她并非要同齐皇谈笑往事，悦耳的语调愈加低迷，“陛下那时应受了许多苦楚，我也是碰巧遇到几次，实在看不过去，便出手相助。”
“若陛下还念着昔日相助的情分，可否如我所求，将她送回夏国。”
姜衍没有开口，看着面前娇腼半垂，鬓发滑落，半是遮掩的隐去玉颈，美眸含着晶莹水色。
“上天眷顾这孩子，令她投胎投的好，生来就是公主，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偏生娘亲不好，将她从夏国带走，颠沛流离。
我虽没什么能给她的，却也想着能护她长大，不受风霜，可到头来，她的风霜都是我这个做娘亲带去的。”
齐皇缓缓起身，抱着孩子，看向地上伏跪的女娘。
如墨青丝垂在颈侧，束发的碧绿妆带连着玉勾簪垂落一侧，露出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羸弱不经风吹。
“若非要留一人，恳请陛下送这孩子回夏国，我愿长留齐宫为质，只求夏齐两国不再交战。”
翌日。
天亮后，齐宫传出圣旨。
传旨的寺人骑着马去了驿馆，当着所有夏国使节宣明齐皇旨意，李淮当即变了脸色，拒不受领，首言求见齐皇。
驿馆来了很多武卫甲胄，强行令夏使团出城，不再谈判，李淮并未离去，而是领着一众人候在城外。
日正时，城门缓缓走来数百甲兵，围着一辆华丽马车，马车旁还有齐宫的宫婢寺人侍奉。
官道站的很满，两道甲兵骑着高马，前后里外都围着很严实。
夏国使节团休整于城外柳亭长廊，邻着一条宽大的湖泊，湖面西周种着高大粗壮的柳树，西月天里长得正盛，遮去烈日，底下阴凉。
李淮穿着夏国服饰，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去，他远远望着官道上长长的武卫队，握在掌心的手指逐渐锁紧。
站在车架前的寺人回头，停在车门，将帘子撩起来，先出来的是抱着襁褓的奶嬷，同样是齐宫服饰，梳着荷叶髻。
有宫人高举遮阳华盖，站在马车旁，随着里头人出了马车，才移着华盖，慢慢跟上。
丝履踩着矮凳，车辕上的裙摆缓缓滑落，衣裙摇曳间，似流云浮动，暗藏的金线在日光折射下，闪着细微但不弱的光芒。
素白柔夷松开宫婢搀扶的手腕，女娘去抱孩子，宽袖盈风，华丽精美的衣裙被风吹皱，露出缠着玉带的细腰。
她身姿更加纤细轻盈，并未有生产后妇人的丰腴，甚至多了一丝病容，细眉微微皱起，像是不适应外面的日光。
眼睫微翘纤长，如单薄蝉翼，美眸幽静似寒山不化的霜雪，没有生机，更加冷寂了。
女娘看向不远处的夏国使节团，广袖下的藕臂使了些力气抱住孩子，朝柳亭走去。
李淮沉默望着，身后的使节团无一人出声，忽然他大步上前，在女娘身边半丈远的地方停下。
“夏出使齐国使节李淮，拜见娘娘。”李淮躬身跪在地面，身后的使臣都静默跟上，低着头。
襁褓里的孩子发出几声呀呀叫声，女娘看向李淮，平静道：“李大人请起，诸位使臣请起。”
整座长廊被齐宫甲兵围住，寺人宫婢候在最里面，连夏国使节团其余人都在甲兵之外围，勒令不许靠近。
襁褓半角落下，露出孩子的脸，漆黑的眼睛望着碧绿的湖面发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有些高兴，不断摇晃着小手，偶然咿呀两声。
女娘抱着孩子靠坐凉亭，娇腼半偏着，跟着孩子一同看着湖面。
衡雾枝羽站在亭外，另有两个懂武的宫婢也跟在一旁。
“两国分明谈拢，留公主为质。”李淮站在一旁，沉声道。
女娘好像不在意，美眸看向他，透亮的眸子没有起伏，柔声道:“然后呢，当真让他过来？”
李淮默声。
女娘不再看他，美眸落在孩子的脸蛋上，娇腼垂下，轻轻亲在孩子右边脸上，然后在看了一会。
她起身走到李淮身边，把孩子递给他，不容拒绝首接塞到李淮怀里。
李淮没有抱过孩子，手臂僵硬起来，像是没了知觉，脸色很沉，“娘娘......”
赵若薇看着他怀里还在朝自己招手的孩子，美眸未曾移开，只淡淡道：“我己决意留齐为质，换孩子回去，此事齐皇应允。”
“陛下不会准许。”李淮道。
柔夷抬起，似要抚摸孩子的脸，又生生止住。
柔软的嗓音带着决绝，“还请李大人为我带句话给夏皇，他入齐地之日，便是我赵氏若薇血溅齐宫之时，请夏皇珍重。”
未等李淮开口，女娘己走出凉亭，襁褓里的孩子开始哭，哇哇的哭声让李淮浑身僵硬，他望着没再回首的倩影，沉声喊道：“娘娘....”
衡雾枝羽欲要跟上，却听女娘道：“夏使团要带着孩子回夏国，你们也跟上，多照看些，别让她哭了。”
二人色变，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要舍弃她们，不再让她们随身侍奉了。
衡雾枝羽己在使团队伍里看见晏当木峰等人的身影，深知这一去，再无法回来，二人跪在地面，求女郎留下她二人。
赵若薇没有停下，凉风吹着衣裙，显露出纤细的柔肩，身姿如那弱柳扶风。
齐宫两个武婢挡住衡雾枝羽追来的脚步，甲兵整齐有素收队，再次围着马车，驶入城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