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年纪小,个子矮,坐在凳子上够不着桌面,江知意拿着碗想给他喂。
却见景泽钧将他抱至膝头,将碗和勺子移到他跟前,
“自已吃。”
又看向江知意,“你也自已吃。”
小凌昊一点都不嫌弃舅舅硬邦邦的大腿,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得认真极了,景泽钧还时不时用筷子给他夹两口黄瓜。
江知意看着一大一小,倒觉得相比于安安,这俩的面容更相似些。
冯妍清长得像老夫人,儿子又肖母,古话说外甥似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给凌昊吃了半碗粥,江知意去古田村粮仓中找出一罐适合孩子喝的奶粉,给他泡了一小碗。
凌昊在等待江知意泡奶的过程中,脑袋就一点一点的,这会儿喝完奶是彻底撑不住了,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把孩子安顿好,江知意这才落下脸上强撑的笑容。
景泽钧大手一拉,将她揽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军中不忙吗?”江知意跟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下颚。
“担心你啊,傻阿意,”景泽钧低头在她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事情我都听说了,别难过阿意,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移。”
他害怕阿意太过自责难受。
说不难过是假的,任谁看见熟悉的、年轻的一条生命在自已面前逝去,都很难无动于衷。
但要说自责,其实也没有,她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害妍清至此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以慰她在天之灵。
“嗯,我只是心疼昊儿,小小年纪,没了双亲。”江知意语气低落。
“景泽钧,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要看着安安长大。”
“当然,我们会看着他平安长大,看着他娶亲生子。”
他不会丢下她们母子,也永远不会让她们陷入那样的境地。
“千户府的那些人你怎么看?若是不喜,我便让方行之替他们另找居所。”
“等方县令的调查结果出来再看,”江知意叹口气:“品行不端的人我不想留他们,但里面也住着些孤儿寡母,挺可怜的。”
“昊儿这边需要人照顾,当初我们院中的杏儿和兰儿你还记得吗?妍清母子在那边时,都是她们照顾着,昊儿跟她们也熟,我想把她们接到古田村。”
“不行,我另外找人照顾他。”景泽钧直接拒绝。
院子里的丫鬟,除了碧玉,其余的他都不熟,但他当初让人把她们毒哑,她们便不能在阿意身边贴身伺候,万一哪个怀恨在心……
他不能冒这个险!
江知意直起身子看他的脸,错愕道:“有现成的人,为什么要另找?”
“一院子的小丫头如今只剩杏儿和兰儿,还被丁家弄哑了,留她们两个怎么过?被人欺负了都没法诉冤。”
“她们……是我命人毒哑的,所以我不放心你把她们留在身边。”
景泽钧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
江知意是真的震惊了,她一直以为是丁家人怕事情泄露,所以才弄哑了几个丫头。
“你……”她的嘴张张合合,一时竟有些失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你走得突然,我怕她们察觉到异样。”
看着江知意不可置信的表情,景泽钧揽在她腰后的手不自觉缩紧。
“碧玉呢?你把碧玉怎么样了?!”
如果说院子里的丫鬟们只是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碧玉真的是亲眼看见了她离开的那一幕。
江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动她,阿意,我没动她。”景泽钧急急解释。
“她是真的出府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段日子,他自已都过得浑浑噩噩,怎么会有心思去关注其他。
江知意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缓缓落了下去。
她双手绕至身后,拉开景泽钧的手臂。
“阿意——”
景泽钧心里慌张,想重新抱回去。
“阿钧,我心里有点乱,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我先回去了,你如果不回军营,就看着些昊儿,如果要走,就叫奎伍来。”
江知意低头嘱咐完,召出任意门,踏进去的前一秒,景泽钧突然开口:
“阿意,这次走,还回来吗?”
江知意回头看他。
景泽钧凄然一笑:“北疆数十万军民性命皆……”
握于你手。
他话未说完,就闭了嘴,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已,知道她心善,便用百姓的性命来威胁她。
江知意竟从他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惧意,那是种和她从前一样的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
两个时空的人因缘际会走到了一起,但在情感方面似乎谁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对方,恨不能都握住那个筹码。
但此刻的角色似乎对换,她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江知意想给他安全感,正如他从前一遍又一遍承诺不会纳妾一样。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转身大步跨过去,用力拉下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狠狠印了上去。
景泽钧先是一愣,随即毫不客气地一手提起她的腰,一手压住她的头,用力回吻。
一吻结束,因为缺氧,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景泽钧,除非你率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江知意承诺。
“你不要多想,东院的事情是我自已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不是你的问题,让我回去静一静好不好?”
江知意很清楚,景泽钧的出发点是为了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会过不去。
但她也知道,他的做法并没有错。
她很难去改变一个从小接受君权思想的人对待奴仆的方式,或许在这个时代许多人眼里,他的做法堪称寡断。
江知意没有纠结太久,在回去看到安安的那一刻,她就想通了。
若是为了安安,她也会做出和景泽钧一样的选择,或许,会比他更加狠辣。
如果景泽钧和安安陷入冯妍清母子的境地,她甚至不会把丁家人交给方县令,而是自已去捅几刀泄愤。
果然,人啊,心永远都是偏的。
她亲了亲孩子软软嫩嫩,充满奶香味的手,“安安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会永远保护安安。”
“王姐,今天安安跟我睡吧。”
江知意洗完澡,跟月嫂打了声招呼,把熟睡的孩子抱去了自已房间。
拿着尿垫和给昊儿买的衣服去小院时,景泽钧依旧坐在桌子旁,看见她,罕见的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子。
江知意冲他一笑,小声说道:“给昊儿另找两个照顾的人吧。”
景泽钧眼睛一亮,连声答应下来。
江知意去看孩子,小孩子体热,再加上取暖器温度调得高,昊儿热出一脑门的汗。
江知意用干帕子替他擦了擦,把尿垫放在孩子身下,又去将温度调低。
这孩子睡觉很乖,一动不动,睡得也很沉,一番折腾,也没把他弄醒。
“去看儿子吗?”江知意发出邀请。
这段时间景泽钧很忙,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孩子了,江知意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