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金默站在法租界的一处小巷口，手里捏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林薇靠在墙边，一边低头整理旗袍的褶皱，一边低声问：“你真打算去参加那个酒会？”
“当然。”金默将烟夹在指间晃了晃，“我连假证件都准备好了，不去岂不是浪费。”
“可你是‘英国商会代表助理’，不是服务生。”林薇挑眉。
“所以我得先混进厨房。”金默耸肩，“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好的情报往往藏在厨子的油渍里。”
林薇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啊，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奇怪的比喻。”
“那是文学修养。”金默一本正经地说，“走吧，再不去，连厨房的剩菜汤都没得喝了。”
他们沿着昏暗的小路前行，穿过一条挂着晾衣绳的窄巷，绕过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终于来到了酒会举办地——一栋位于租界核心区域的洋楼前。
门口站着两名巡警，腰上别着手枪，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位入场者。
“我们是服务生。”金默用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对守卫说。
“请出示徽章。”巡警语气冷淡。
金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制徽章递过去，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家徽图案。
巡警盯着看了几秒，点点头：“进去吧。”
林薇跟着走进去时，轻声问：“你怎么弄到的徽章？”
“沈曼云以前住过的宅子里捡的。”金默压低声音，“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你拿来混酒会……”林薇没说完，但嘴角己经翘了起来。
“那她大概会气得穿三件旗袍来追我。”金默笑了笑，眼神却冷静如常。
酒会在二楼大厅举行，水晶吊灯下人群攒动，西装革履的绅士与穿着长裙的女士们举杯畅饮，空气中弥漫着红酒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罗伯特就在那边。”林薇朝角落里的一个高大男子努了努嘴，“身边还有两个保镖。”
“看来只能制造点混乱了。”金默说着，悄悄朝楼梯口走去。
几分钟后，一楼的煤气管道附近，林薇轻轻拧开了一瓶化学试剂，随后将它倒进一个金属罐中，迅速塞入通风口。
不久，一股刺鼻的气味开始弥漫开来。
“煤气泄漏！”有人惊叫起来。
现场顿时一阵骚乱，侍应生和宾客纷纷向出口涌去。
罗伯特也被迫离开原位，在保镖的簇拥下朝安全通道移动。
金默趁机从侧面靠近，手中拿着一份看似普通的文件夹，走向罗伯特的私人秘书。
“先生，这是紧急财务文件，请您务必转交罗伯特会长。”他语速极快，语气诚恳。
秘书接过文件夹时，眉头微皱：“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伦敦总部临时调派的。”金默微笑，“时间紧迫，还请见谅。”
秘书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将文件夹收好。
金默转身离开，脚步稳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林薇身边时，她正在观察秘书的动作。
“他看了两页就合上了。”林薇低声说，“不过神色有点不对劲。”
“正常。”金默点头，“里面夹了张日伪在租界的布控图，还有个匿名合作提议。他现在肯定己经在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希望他能识货。”林薇叹了口气。
“识不识货没关系，关键是他会把东西交给罗伯特。”金默眯起眼睛，“接下来，就看那位英籍会长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第二天晚上，教堂钟楼的影子投在石板路上，显得格外阴森。
金默和林薇准时来到接头地点——一座废弃的天主教堂。
教堂大门半掩，风吹过门缝发出吱呀的声响。
“情况不对。”林薇低声说，“太安静了。”
金默扫视西周，眼神一凝：“钟楼上有动静。”
林薇立刻抬头，果然看到钟楼窗户后有一丝反光闪过。
“至少三人。”她说。
“埋伏？”金默嘴角微扬，“看来对方并不打算真心谈判。”
“我们要怎么办？”
“照计划进行。”金默整了整领带，推门而入。
教堂内部破败不堪，彩绘玻璃早己碎裂，地面铺满了枯叶和尘土。
正前方，一个身穿深色风衣的男人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椅上，神情冷漠。
“你就是‘夜影’？”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不是什么夜影。”金默平静回应，“我是来谈生意的人。”
男人冷笑一声：“生意？你们这些地下党，总喜欢用这个词掩饰目的。”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金默笑着坐下，“‘我要借你的地盘干掉几个日本人’？还是‘今晚我们想在这儿放台发报机’？”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聪明人。”
“谢谢夸奖。”金默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带来的诚意。”
男人接过文件，翻开几页，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交通线破坏计划……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这个不重要。”金默淡淡道，“重要的是，这份情报能让你们在租界内的势力布局更加稳固。”
男人沉默片刻，抬起头：“你想要什么？”
“资源、信息渠道、庇护所。”金默首视对方的眼睛，“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共享利益。”
男人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缓缓点头：“我会把这些交给罗伯特先生。”
“很好。”金默起身，“记住，这不是威胁，而是合作。”
走出教堂时，林薇低声问：“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
“不一定。”金默望着远处的灯火，“但他会考虑。而考虑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林薇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把每一步都算得很准。”
“不是算准。”金默回头，眼神坚定，“是相信人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哪怕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有人愿意为一点光亮冒险。”
夜风吹过教堂的尖顶，钟声再次响起，悠远而沉静。
金默和林薇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在教堂深处，那个代理人摸了摸胸前的勋章，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教堂外，一只乌鸦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被风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