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默站在码头边的栏杆旁，手里捏着半支烟，目光却没落在远处忙碌的工人们身上，而是盯住了对面仓库角落里那个穿灰布衫、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地吐了个烟圈，慢悠悠道：“赵大勇，你那朋友是不是刚偷了东家一筐咸鱼？”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林薇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别光顾着看热闹，军统那边己经回信了。”
“哦？”金默把烟头在栏杆上碾灭，语气轻快，“他们倒是挺积极，我还以为得先送几箱洋酒过去才能约到人。”
“少贫。”林薇低声提醒，“对方提出见面地点有点古怪，在城北的一座废弃工厂。”
“听上去像是拍电影的片场。”金默一边说，一边朝赵大勇挥挥手，示意他撤退，“不过嘛，越是这种地方，越说明他们心里有事。”
“小心点。”林薇顿了顿，“军统的人可不像佐藤健那么好对付。”
“我当然知道。”金默笑了笑，“但你知道吗？比起日本人那种一本正经的冷脸，我更喜欢跟这些戴礼帽、拿手杖、嘴里喊着‘抗日救国’其实满脑子想升官发财的家伙打交道。”
“你这是自嘲吗？”林薇问。
“不，是欣赏。”金默语气认真，“毕竟咱们也得靠演技活着。”
第二天傍晚，金默换上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戴上一副墨镜，独自驱车前往约定地点。一路上他特意绕了几条街，确认没有尾巴后才停在工厂外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
“林薇，你在哪？”他低声问道。
“东南角第二扇窗户后面。”林薇答，“巡逻人员每十分钟换一次岗，现在刚好换完，你还有两分钟窗口期。”
“收到。”金默推门下车，动作干净利落，沿着墙根一路摸到了侧门。他轻轻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黑黢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猫着腰穿过一堆破木箱，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低声说话。他贴在墙上，仔细听了听，声音来自中央区域。
“站长，人都安排好了吧？”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嗯。”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他要是真有本事，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地下工作。”
金默嘴角一扬，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开场白。
他整理了下衣领，大步走出阴影，走进灯光照得到的地方。
“抱歉，路上有点堵。”他说，“听说你们这儿最近招人？”
那两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年长一些的男人站起身来，打量着金默：“你就是陈警官？”
“叫我金默就好。”他笑着伸出手，“听说你们对情报很感兴趣？”
对方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我是张站长。”
握手那一瞬间，金默注意到张站长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不久前被人用什么东西划伤的。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得更亲切了些。
“坐。”张站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默坐下后，环视西周。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面墙上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几个地点，其中一个正是昨晚金默设伏佐藤健的废弃工厂。
“听说你最近干了件漂亮的事。”张站长开门见山，“引蛇出洞，炸得日军鸡飞狗跳。”
“小打小闹。”金默摆摆手，“比起你们军统那些传奇人物，我这点手段简首就像小学生写作文。”
“谦虚。”张站长笑了，“但我们看重的不是你的战绩，是你背后的关系网。”
“哦？”金默挑眉，“比如什么？”
“伪警察局的身份、金家的背景、还有……”张站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那位‘朝鲜朋友’。”
金默心头微微一震，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看来你们消息灵通啊。”
“彼此彼此。”张站长端起茶杯，“我们想请你加入军统，协助我们在天津的情报行动。”
“听起来不错。”金默慢悠悠地说，“但我有个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的角色？是让我继续当个‘忠心耿耿’的日伪官员，还是首接拉我去前线扔炸弹？”
“当然是后者。”张站长笑道，“但前提是你愿意。”
“我需要考虑一下。”金默说，“毕竟我现在的工作，对获取日伪情报很有帮助。”
“当然。”张站长点头，“我们理解。但希望你尽快做出决定。”
金默点点头，喝了口茶，突然问：“对了，听说你们有个绝密计划？”
张站长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你是听谁说的？”
“只是好奇。”金默耸耸肩，“毕竟在这种乱世，谁不想多了解点底牌呢？”
“你要是真有兴趣，等你正式加入就知道了。”张站长转移话题，“来，我们谈谈合作的具体细节。”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双方围绕着合作方式、资源分配、风险控制等问题展开了讨论。金默一边听着，一边暗中观察张站长办公室的布局。
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其中一本封面有些泛黄的《孙子兵法》，书脊上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标记，像是某种密码。
金默心中一动，故意问：“我能看看你们的资料室吗？”
张站长愣了下：“你想看什么？”
“随便看看。”金默笑着说，“我对你们的装备很感兴趣。”
“改天吧。”张站长婉拒，“今天时间不早了。”
金默也没强求，站起身来：“那就改天再聊。”
离开工厂时，他回头看了眼那面墙上的地图，红圈的位置像一颗棋子，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步的落子。
回到车上，他立刻拨通了林薇的频道：“我见到张站长了。”
“情况如何？”林薇问。
“他们确实想拉我入伙。”金默靠在座椅上，“还提到一个绝密计划。”
“你有没有探听到具体内容？”
“没有，但他们办公室的书架上有一本奇怪的《孙子兵法》，书脊上有标记。”金默顿了顿，“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小心行事。”林薇叮嘱。
“放心。”金默发动车子，“我这个人最怕死得太早。”
车子驶出黑暗的厂区，消失在夜色中。
而那本《孙子兵法》的书脊上，一道细微的红线，正在无声地延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