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引擎里，黑色的柴油烟雾从排气管里冒出来，带着一股特有的农机味道。
韩东熟练地挂挡，油门一踩，拖拉机吭哧吭哧地朝着村口外驶去。
村口围观的人群见他要走，纷纷让开一条道，不少孩子跟在拖拉机后面跑了一段，乡村气息浓厚。
八十年代的乡村土路，坑坑洼洼，拖拉机开起来颠簸得很。
韩东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感受着车身传来的震动。
这九头野猪，除了分给村里的三头，剩下的他都打算卖给李大嘴。
一路上，拖拉机成了最醒目的存在。
这年头，私家车还没影儿，小轿车更是稀罕物，能开上拖拉机跑长途的，那都是村里的“能人”。
每当拖拉机经过村庄，总能引来无数目光。
拖拉机慢悠悠地驶过田埂，穿过小树林，又沿着一条蜿蜒的土路向镇上进发。
沿途的风景，是八十年代特有的质朴。
大片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稻苗在风中摇曳；零星的茅草屋和砖瓦房散落在田野间，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偶尔能看到几个农民在田里劳作，他们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服，戴着草帽，面朝黄土背朝天。
韩东看着这些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再过十几年，这些景象就会慢慢消失，不得不说时代变化是真的大。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拖拉机终于驶入了镇子的范围。
只是镇上的人看到韩东拖拉机车斗里那么多野猪，也都很好奇。
韩东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卖野猪的门路，就赶紧用塑料布盖上野猪。
很快，他就把拖拉机开到和平饭店。
韩东把拖拉机停在饭店后门的小巷子里，这里平时都是后厨卸货的地方。
他跳下车，走到后门敲了敲。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李大嘴那张圆乎乎的脸。
李大嘴看到是韩东，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哎呀，韩老弟，你这是弄了啥好东西这么大阵仗？！”
李大嘴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往车斗里看了一眼。
韩东也不含糊，首接掀开油布的一角，露出了下面黑乎乎的野猪皮。
李大嘴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爷！这么多！这……这是九头野猪？！”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狂喜。
他围着拖拉机转了一圈，伸出手摸了摸野猪结实的身体，确认不是在做梦。
“韩老弟，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啊！”李大嘴激动得语无伦次，他用力拍了拍韩东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韩东都感觉有些疼。
“快快快，里头的人呢！死哪去了！赶紧来卸货！”
李大嘴招呼着店里的伙计，几个人手脚麻利地将野猪从车斗里抬了下来。
虽然一头野猪少说也有两三百斤，最小的也有几十斤，但李大嘴的伙计们都是干惯了重活的，所以卸货的速度很快。
九头野猪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和平饭店的后厨里，李大嘴看着这些野猪，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韩老弟，这次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李大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韩东，“这是钱，你数数！”
韩东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大团结。他粗略地数了数，竟然有一千西百多块！
“李哥，这……这太多了吧？”韩东惊讶地问道。
“不多不多！”李大嘴摆了摆手，“韩老弟，你可不知道，我这儿的客人，就喜欢这野味！特别是那几位从外面来的贵客，本来你这是一千三百五十块钱的斤数，不过我私底下再给你凑个整，一千西！够意思吧？”
韩东心里盘算了一下。
在八十年代，肉联厂收购野猪，一头顶多也就八九十，而李大嘴首接给了一百五，足足翻了一倍！
这和平饭店，果然是财大气粗，也难怪这时候的大饭店能赚这么多钱。
“行！李哥敞亮！”韩东笑着收下了钱。
他知道，李大嘴哪怕是给这个价，也肯定也是有赚头的。
“韩老弟，你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个饭，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李大嘴热情地邀请道。
韩东也确实饿了，从早上进山到现在，滴水未进。
他点了点头：“行，那就叨扰李哥了。”
两人来到饭店大堂，李大嘴特意给韩东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有红烧肉、清炒时蔬、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
李大嘴还特意拿出一瓶好酒，给两人满上。
“韩老弟，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李大嘴举起酒杯，由衷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可愁坏了！那几位贵客点名要吃野味，我这儿又没货，正着急呢！你这九头野猪一来，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韩东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李哥客气了，我也是碰巧。”
“什么碰巧！”李大嘴摇了摇头，“这年头，能打到一头野猪就不错了，你一下子弄来九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两人喝着喝着，很快就李大嘴就有点醉了，话匣子什么都往外倒。
李大嘴压低声音说道：“那几位贵客，他们可不光是喜欢吃野味，他们来咱们这儿，其实是专门来收购人参的！”
韩东心头一动，他放下筷子，看向李大嘴：“人参？”
“是啊！”李大嘴点了点头，“他们是外地来的，听说是南边的大老板，他们说了，只要是野山参，会给的钱比市面上多很多，而且它们缺货，所以越多越好！”
韩东听到这话，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韩立。
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很少打猎了，反而跟村里的老中医成了铁哥们。
那老中医是个讲究养生的人，动不动就拉着父亲去山上挖药，说是能强身健体。
父亲也跟着他学了不少草药知识，还真捡了不少野山参回来。
不过那些人参，父亲都只说是以后生病留着自己用，没觉得有多大价值。
现在听到李大嘴说有人高价收购人参，韩东立刻就想到了父亲手里的那些货。
